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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塞芙丽娜有气无力地长吁了一口气,她还从来没有如此用力地搂抱过他呢!她顺势滑坐在屋角的空麻袋上。他则跌坐在她身边,他们依旧搀着手,她把自己的腿压在他的腿上。他们谁也看不见谁,但他们呼出的热气融汇在一起,他们感到飘飘然,如腾云驾雾,似乎周围的一切已不复存在。

  热吻之后,他俩不由自主地以“你我”相称,卿卿我我,似乎两颗心已融为一体了。

  “你一直在等我?”

  “喔,我一直在等着你,在等着你……”

  她停了一下,没有吱声,用力把雅克拉过去,他就顺势用力搂住她。塞芙丽娜没有料到雅克会冒雨赴约,因为刚才她已有些失望,认为今晚见不到他了,偏在此时雅克来了,这真是喜从天降。她突然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需要,需要把自己的身体奉献给雅克。她没有考虑后果,也没有想其他事情。雨势更猛,拍打着工具房的屋顶;从巴黎来的最后一趟列车进站后开了过去,车声隆隆、笛声呜呜,震动着大地。

  雅克重新站起时,他惊讶地发现外面在下雨,他懵懵懂懂,不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当他又坐下去时,手触着一个锤把。他高兴了,因为他成功地占有了塞芙丽娜。她没有挣扎就归他了,而他也没有犯病掐死她,没有在那种本能的支配下把她视为抢到手的猎物而推倒、掐死。现在雅克已无意报仇,因为那是遥远的往事,是穴居时代男性首次受骗而结下的冤仇。这冤仇代代相传,传到雅克这里已变得模糊不清。对,占有塞芙丽娜是件十分幸福的事情,她治好了他的病。他感到塞芙丽娜是另外一种女性,柔中有刚。她身上沾着另一位男子的血迹,那血迹就是她性格刚毅的证明。雅克一向缩手缩脚,现在却乖乖地听从塞芙丽娜的支使。他情意缠绵,恨不得同她融化到一起,又用力把她紧紧抱住。

  塞芙丽娜把自己的一切统统交给了雅克,感到十分高兴。她从内心斗争中解脱出来,但说不出所以然来,她为什么长久地拒绝他呢?既然这种事儿如此欢快和温柔,她早就应该答应他。现在她才明白,她虽感到等待是美好的,但在等待时,她就有意把贞操奉献给他。她感到要活下去,她的心灵和肉体都需要绝对和持久的爱。过去,另外两个男人所给予她的是恐惧和痛苦,实在叫她害怕。直到现在,命运仍在践踏着她,把她弃在淤泥和血泊之中。她有一头乌发,一双天真无邪的媚眼,但闪现在她眼前的尽是恐怖。不管怎么讲,本质上她仍应算作处女,刚才她是第一次主动委身于一位男性。她喜欢他,愿意把自己的身体溶化到他身上,甘愿作他的奴隶。她属于他,他有权任意支配她。

  “喔,亲爱的,抱住我,别松手!我听你的,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不,不!你是主人,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来爱你,来听你的吩咐!”

  数小时之后,大雨已停,车站上一派宁静,只有遥远的海面上偶尔传来一些不清晰的声音。他俩手挽着手拥抱在一起,突然一声枪响,吓得他们哆嗦着站了起来。天快亮了,塞纳-马恩省河河口上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这枪声是怎么回事儿?各种假想立即涌上心头,是他们不谨慎,亲热时间过长?难道卢博发现了,在持枪追寻他们?

  “你别动,等在这儿,我出去瞧瞧!”

  雅克小心翼翼来到门口。他躲在黑影里看见有个人跑过来,听声音是卢博,他在催促巡夜员。卢博大声说他看见有三个人偷煤。近周以来,卢博经常在晚上产生错觉,以为看到了贼。今天他在恐惧之中,摸黑打了一枪。

  雅克低声说:“快,快走!这儿不能待,他们要来搜查工具房,你快跑吧!”

  在强烈的感情冲动之下,他俩又紧紧拥抱在一起,胳膊搂着胳膊,嘴唇贴着嘴唇,气喘吁吁。然后,塞芙丽娜顺车场宽大的墙根阴影溜走;雅克则悄悄躲到煤堆中间。他们走得正是时候,因为卢博他们的确要来搜查工具房。卢博发誓说,小偷就在工具房里。巡夜员的灯笼在地面上移动,互相争论了几句,然后又回车站去了。他们白找了一阵子,十分生气。

  雅克安静后,决定回弗朗索瓦——马泽利娜街去睡觉。他正走着,差点撞在佩克身上,叫他大吃一惊。佩克边穿衣服,边骂骂咧咧。

  “您这是怎么了,老兄?”

  “别提了,妈的!他们把索瓦尼亚吵醒了,他听见我正同他妹妹在一块儿,披上衬衫就下楼了,我赶忙跳窗逃出。噢,您听!”

  女人的叫声、哭声和别人的叱责声,还有一名男子粗嗓门的怒骂声一起传来。

  “咳,这下子可完了,他一定会狠狠揍她一顿。她白长到卅二岁,他一抓住她就像打小孩那样揍她。啊,她真倒霉!可是我又不能去管,因为他是她哥哥。”

  雅克说:“但我感到他对您很宽容,他只在发现妹妹同别的男子在一起时才发火。”

  “喔,这谁知道呢?有时,他睁一眼闭一眼。可是有时,您听,他又在揍她。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不喜欢妹妹,她终归是他妹妹呀!他宁肯放弃一切,也不肯离开妹妹。只是他太注重名声。妈的,今晚够她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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