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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雅克只好跟佩克走,因为佩克已经提起食品筐,似乎担心累着雅克。佩克知道筐里还有两块牛肉、面包和一瓶刚开盖的酒,这就是他叫饿的原因。雨越下越大,巨雷震撼着车库,他俩从左门出来,朝食堂奔去。此时,利松号的锅炉已经凉了。夜幕下,打雷闪电,大雨从天窗浇到它身上。它被丢在那里,静静睡着了。它附近有个水龙头没有关紧,水哗哗直流。在地上积成水潭,从利松号轮子下流进地沟里。

  进食堂前,雅克想洗把脸。那里有间小屋,里面备有木桶和热水。他从筐子里抽出肥皂,把手和脸上的煤灰洗净,换上自带的备用衣服,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这样做也是公司的要求。每遇晚上有幽会,雅克一到勒阿弗尔就换上干净衣服,尽量打扮得漂亮一些。佩克只洗了一下鼻尖和手指就到食堂等雅克。

  食堂很小,黄色墙壁,里面光秃秃的,只有一个供职工热饭的炉子、一张钉在地上的锌皮桌子和两把椅子,别无他物。职工自带食品,铺上纸,再用小刀叉着吃。那里有扇宽大的窗子透着亮光。

  雅克站在窗前说:“这场雨下得真糟!”

  佩克坐在桌前的长凳上说:“您怎么不吃了?”

  “我不吃了,老兄。您要是高兴,就把我的面包和肉也吃掉吧!我不饿。”

  佩克毫不客气,狼吞虎咽把肉吃完,把酒喝光。他经常吃双份饭,因为雅克的食量很小。由于雅克常把剩下的东西给他,他更喜欢雅克,像狗一样忠于雅克。佩克停了一下,嘴里嚼着东西说:“下雨有什么关系,这里不是可以躲避吗?当然,要是一直这么下,我可得另找地方。”

  说到这里,佩克不由笑起来,因为他悄悄告诉过雅克他同菲洛梅内·索瓦尼亚的关系。这样他即使一夜不归,雅克也不会感到奇怪了。菲洛梅内住在哥哥那座小楼底层,紧靠厨房,只要佩克轻轻一叩百叶窗,她就会去开门,然后佩克就一步跨进去。据说车站职工都到她家里睡过觉。但现在她只让司炉佩克一个人去,好像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雅克发现大雨停了片刻又猛烈地下起来,便低声骂道:“妈的,真见鬼!”

  佩克用刀叉住最后一片肉,像位好好先生那样笑着说:“喔,您今晚有什么心事吧?唉,碰上咱们俩,别人不能说什么,咱们不会磨损弗朗索瓦——马泽利娜大街休息的床位。”

  雅克马上离开窗子。

  “为什么?”

  “天哪!和您一样,从春天起,您总在凌晨两、三点才回去睡觉。”

  看来佩克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偶然发现了雅克同塞芙丽娜的幽会。在各个寝室,司机和司炉的床位挨在一起,这是公司的安排,尽可能让司机同司炉搞好关系,因为在工作中,他俩必须密切配合。佩克发现生活一向很规律的雅克近来有些异常了。

  雅克顺口说:“我有头痛病,夜里走走感到好受一些。”

  佩克大声说:“喔,您是完全自由的。我这是说句玩笑话。即使有朝一日,您真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别不好意思对我讲。有我在这儿,您有什么想法尽管开口。”

  佩克想作进一步解释,便拉住雅克的手,用力握着。然后,他搓搓手,把包肉的油纸扔掉,把空酒瓶放回筐子里。他像专干抹桌洗碗等活计的佣人,把桌子收拾干净。此时,雷声已停,但雨还在下。

  “我先走一步,您忙您的吧!”

  雅克说:“喔,既然雨还在下,我就去隔壁行军床上躺一会儿吧!”

  在车场边上有间小厅,里面放着几个布套垫子,供在勒阿弗尔作短暂停留的司机和司炉休息之用。雅克见佩克冒雨往索瓦尼亚家跑去,便转身走进临时休息厅,但他并没有躺下。由于里面闷热,他开着门,站在门坎上。厅里有位司机正在打鼾。

  又等了几分钟,雅克不甘心失去幽会机会,这场雨来的不是时候,叫他生气。赴约的愿望愈来愈强烈。他虽然考虑到有可能见不到塞芙丽娜,但仍认为自己应该去一下,那也是一种欢乐。他十分激动,冒雨冲了出去。他来到幽会地点,顺煤堆小路前进,雨帘迎面打来,使他难以睁眼,他不得不躲进工具房暂避一时。他同塞芙丽娜已经在那里躲过一次了,感到那里并不荒凉。

  雅克走进黑咕隆咚里的小破屋里时,一只纤细的手把他抱住,滚烫的嘴唇贴在他的嘴上。原来是塞芙丽娜,她正等在那里。

  “天哪,您早就来了吗?”

  “对,我发现要下雨,便提前赶来了,您怎么现在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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