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普希金 > 彼得大帝的黑奴 | 上页 下页


  “我刚到,”柯尔萨可夫说,“就马上跑到你这儿来了。我们巴黎的朋友们全都向你致意,全都为你的远离感到惋惜。D伯爵夫人命令我一到岸就来看你。看!她给你的信。”伊卜拉金姆一把抓住那封信,手发抖,看一看那熟悉的笔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个野蛮的彼得堡你倒还没有因为烦闷无聊而死掉,我可真高兴呀!”柯尔萨可夫继续说,“这儿在干什么呢?忙什么呢?谁是你的裁缝?你们这儿也上演歌剧吗?”伊卜拉金姆漫不经心地回答说,皇上此刻大概在造船厂工作。柯尔萨可夫笑了笑说:“我看,现在你顾不上我了。再找个时间咱们好好聊聊。我这就去拜见皇上。”说这话的当儿,他用一只腿打了个旋子,跑出了房间。

  只剩下伊卜拉金姆一个人了,他急忙拆开信封。伯爵夫人柔情脉脉地向他抱怨,责备他装假和不忠。她信中写道:“你说过我的安宁比你在世界上的一切更为宝贵。伊卜拉金姆!如果这是真话,那么,你能忍心使我听到你突然离去的消息而堕入目前这种状态吗?你怕我把你拖住不放。其实应当相信,虽然我爱你,但是,为了你的高尚的目的,为了你承担的责任,我能够牺牲我的爱情。”伯爵夫人在信的结尾一往情深地保证她永远爱他并且恳求他:如果来日重逢的机会已经绝望,那么,他一定要写信给她,即使偶尔写几行也罢。

  这封信伊卜拉金姆读了足有二十遍,狂热地吻着那些无价之宝的一行行文字。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关于伯爵夫人的一些近况,焦心如焚,于是打点去海军部,指望在那儿还会碰到柯尔萨可夫。正好开门,柯尔萨可夫再次露面。他已经拜见了皇上,并且按照他的老章程,照例洋洋自得。“说句私房话,”他对伊卜拉金姆说,“皇上是个怪人。你想想,我拜见他的时候,他居然穿一件粗麻布工作服,站在一条新船的桅杆上,逼得我只得爬上去向他汇报。我站在绳梯上面,那儿可没有足够的地方让我行个请安礼呀!弄得我大出洋相,真是娘肚子出世头一回。不过嘛,皇上看完公文,把我从头到脚仔细端详,大概,对我十足的派头和入时的装束赞许地表示惊讶。至少,他微微一笑,并邀请我去参加今晚的舞会。唉!在彼得堡我简直成了个外国佬啰!在国外六年,我把这儿的风俗习惯忘得精光。我拜你为师,请把我顺便带去,作个介绍。”伊卜拉金姆只得同意,并且急忙换个他更感兴趣的话题。

  “喂!D伯爵夫人怎么样了?”

  “伯爵夫人?她嘛,你一走,当然很伤心,过了一阵子,慢慢也就好了,找了个新的情夫。你猜是谁?高个子R侯爵。怎么样?你为什么对我翻白眼?或许,这一切你觉得很奇怪吧!难道你不知道,长时期的忧伤不符合人的天性,尤其是女人的天性。这一点,你得好好想想。好!我走了,旅行以后得让我休息一下。别忘了叫我一道去。”

  什么样的感情充满了伊卜拉金姆的心灵呢?是嫉妒?是疯狂?是绝望?不!是深深的、窒息人的沮丧。他再三向自己剖白:我早料到了!这一切应当让它发生。然后,他摊开伯爵夫人的信再读,垂头丧气,着实痛哭了一场。哭了很久,泪水减轻了他的痛苦。他看看表,发现赴约的时间到了。伊卜拉金姆非常高兴借此以自拔。但是,跳舞会简直成了一桩例行公务,因为皇上严格要求其宠幸者一律都要到场。他穿好衣便坐车去找柯尔萨可夫。

  柯尔萨可夫穿着睡衣在读法文书籍。“这么早!”他对伊卜拉金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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