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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6.暴发户

  在叙述这段经历之前,我必须回顾过去发生的一件事情。很久以前,我经过幸运的航行,从南美回到了不来梅港,下榻一家世界闻名的“勒尔宾馆”。

  吃午饭的时候,我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他不参加一般人的谈话,却老是打量我,但似乎又不想与我细谈。我好像见过他,不过,又实在记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人。

  饭后,我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一张长桌子旁边喝咖啡。他在餐厅里走来走去。我发现他想和我说话,正在琢磨怎样开头。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转过身来走向我先鞠了一躬,动作不很得体,却是出于好意。

  “对不起,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面?”

  “很可能,”我一边站起来回礼一边回答,“您也许更能回忆起见面的地方。”

  “在美国。我想是在从哈密尔顿到内华达的贝尔蒙特的路上。您熟悉那些城市吗?”

  “当然。那是什么时候?”

  “大约四年前,在纳瓦约斯部落大逃亡之前。那时,我们是一家金矿公司。我们在山里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出路,眼看要走向毁灭。这时,我们幸运地遇到了温内图。”

  “啊,温内图!”

  “您了解那位著名的阿帕奇人首领?”

  “不很了解。”

  “不很了解?如果您是我所认为的那位先生的话,您知道的一定比‘不很了解’多得多。那时,他正要到莫诺湖去,与他最好的朋友会面,他允许我们同行。我们决定翻过内华达山到加利福尼亚去。我们幸运地到达湖边,会见了白人,我们被允许加入他们的行列。在我们继续前进的最后一天,来了温内图的一位朋友。他们两人想上山打猎,在第二天清早就离开了我们。所以。您只和我们在篝火旁边呆了短短几小时,没有看清您的脸。”

  “我?”我装作惊讶地问。

  “是呀。是您。难道您不是温内图的朋友?那时,您当然是穿另一套衣服。这也是我没有很快认出您的原因。”

  “您认为是我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老铁手。如果我记错了,就请您原谅我的打扰。”

  “您没有打扰我,我倒是反而要您允许我提个问题。您到桌边喝咖啡吗?”

  “我站着正是为了订一杯咖啡。”

  “那就请您在我这儿喝,请坐!”

  “这就是说,您是老铁手?”

  “是。但是请不要宣扬。在坐的不在乎我是什么人,在那边叫什么名字。”

  “是高兴使得我这么大声说话的。您可以想象,我是发狂了,在这儿与一位……”

  “安静!”我打断他的话,“这边是文明之海,我只是沧海之一滴。这一滴正在消失。您读一读我的本名!”

  我们交换了名片。他的名片上写着:康拉德·维尔纳。我读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观察着我,好像是要我认出他,并给我一个惊喜。可是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于是他问:

  “您听过我的名字吗?”

  “可能听过很多次,因为在德国有不少人叫维尔纳。”

  “我指的是在美国。”

  “我并不是不知道。我只觉得,您这个名字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我的意思不是这样。在那边,人们经常提到康拉德·维尔纳这个名字。请您想一想‘油泽’这个名字!”

  “‘油泽’?我记得,我听说这个名字很特殊,是一个地方,还是一个沼泽?”

  “是一个沼泽,现在,是一个大家经常提到的地方。我很奇怪,您不熟悉它。”

  “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就提到它?”

  “将近两年。”

  “这两年我恰好在南美,而且是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消息闭塞得很。您不至于把我看成通古斯人或卡尔米克人吧。”

  “不。今天,我能够告诉您,一个从前不可救药的人现在成了石油大王。我感到特别高兴。”

  “石油大王?我必须衷心祝贺您。”

  “谢谢!当我与您和温内图在一起的时候,我当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种幸福。我本来是应该向温内图道谢的,因为是他促使我到加利福尼亚去。他的好主意使我成为了百万富翁。”

  “如果您真是石油大王,那就请您别生气。”

  “不,不!”他笑着说,“如果您知道我过去是什么人和干什么的,那您就会了解,您的请求是多余的。”

  “那么,您过去是什么?”

  “无用的人。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曾经走上过一条成为囚犯的路。”

  “您说到哪儿去了。如果真是那样,您一定要中断这段回忆,最好不再提及。”

  “这事我根本不想对别人说。但是,因为您是老铁手,我才想与您促膝谈心。您对我出生的地方也许很熟悉。”

  他提到埃尔茨山区一个小镇的名字。

  “我很了解,”我点头,“以前,我多次到过那儿。”

  “那么,您也就了解那儿过去或现在的悲惨状况。您想想那些贫苦的老百姓和拥挤着许多穷人的济贫院吧。这些人完全靠到邻村乞讨维生。他们讨回来的仅仅是几个生土豆、几片干面包、一点点奶酪。能够用这些东西做饭的人是聪明的,可是我的母亲没有那么聪明。”

  “您的母亲?她还生活在济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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