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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他转过身走进夜色中,并在第二天早晨同他的父亲消失了。

  “当温内图春天回来的时候,他发现里巴娜做母亲了,她闪闪发光的眼睛比言语更好地向他讲述了她得到的幸福。温内图从她的怀中接过我,那个才几天大的孩子,把他的手放在我的头上申明:

  “温内图会像一棵树一样保护在你的头上,我的生命就是你的生命,我的血就像你的血。为了奎考特玫瑰的儿子,我的呼吸永不会停滞,我的胳膊的力量水不会减弱。但愿清晨的露珠落在你的路上,太阳的光芒洒在你的小径上,这样阿帕奇人的白人兄弟就会喜欢你!’

  “很多年过去了,我长大了,·但父亲对留在东部的儿子的思念也同样地增长了。我参加了男孩子们勇敢的游戏并充满了战斗的精神。这时父亲再也抑制不住他的渴望了,他到东部去并带上了我。在哥哥身边,在文明的生活中间,我认识了一个新的世界,我以为我不能离开它。父亲独自回去了,把我放在哥哥的养母家里。但不久我对西部又产生了强烈的思乡之情,我几乎不能克制住,就在父亲下一次来访时又同他一起回家了。

  “等我们回家,我们发现营地空荡荡的,完全被烧光了。在长时间的寻找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个贝壳串珠,是塔沙通加留下的,以便在我们到来时把发生的事通知我们。

  “蒂姆·芬尼泰,一个白人猎手,从前多次到过我们的营地并很想娶奎考特的玫瑰里巴娜为妻。但阿西尼博音人对他没有好感,因为他是一个小偷,他被驱逐走时嘴里说着报仇的誓言。父亲同他在黑山中相遇,他从父亲那里得知,里巴娜成了父亲的女人,于是芬尼泰就求助于黑脚,说动他们对阿西尼博音人进行一次出征。

  “他们听从了芬尼泰的话,在我们的战士们因一次猎行不在的时候袭击、抢劫和焚烧了营地,杀死了老人和孩子,并抓住年轻女人和姑娘带走了。我们的战士回来看到烧成灰烬的营地后,就踉踪强盗们的踪迹,因为他们就在我们到达前几天开始的他们的复仇远征,我们也许有可能还能赶上他们。

  “让我长话短说吧!在路上我们碰到了温内图,他是翻过山来看望朋友的。他听了父亲的报告沉默地调转了马头,我一生都永远不会忘记这两个男人的样子,他们一言不发,心情焦灼,急迫地充满恐惧地忽忙追循着先开走的人的道路。

  “我们在蜂河旁遇到了我们的战士们。他们赶上了在河谷中扎营的黑脚,只等着夜里袭击他们。我应该呆在马哨那里,但是我不得安宁。当袭击的时刻到来时,我偷偷地溜到前面去,第一声枪响的时候,我正好到了树丛的边缘。那是一个可怕的夜。敌人胜过我们,天开始破晓时,战斗的呼喊声才沉寂下去。

  “我看到了狂暴混乱的人影,听到了受伤和垂死的人的呻吟和悲叹,并祈祷着伏在湿漉漉的草中。我回到岗哨那里去,他不见了,不可名状的恐惧攫住了我。当我这时听到敌人高兴的号叫时,我知道,我们战败了。

  “直到晚上我都藏着,然后才敢到战斗发生的地点去。

  “四周一片沉寂,月光落在丧失生命直挺挺地躺着的人影身上。我被可怕的惊骇所震慑,在他们之间到处乱走。母亲倒在那儿,被子弹射中了胸膛正中间,胳膊拼命地搂着小妹妹,她的小脑袋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这情景使我失去了理智,我无力地倒在她们身上。

  “我在那儿躺了多久,我不知道。过了白天和晚上又到了白天,这时我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在附近。我坐起来——哦,多么欣喜!——我看到了父亲和温内图,两人都衣衫褴褛,到处是伤。他们被敌人压倒并被捆绑着拖走了,但又脱身逃出来了。”

  哈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停下了,表情凝重地看向远处。然后他又转向我并问道:

  “您的母亲还健在吗,先生?”

  “是的。”

  “如果有人杀死了她,您会怎么做?”

  “我会诉诸于法律。”

  “好。而如果法律的力量太弱了,像在西部这里一样,那么人们只有借助自己的手臂。”

  “这是惩罚和复仇之间的区别,哈里!惩罚是不公正的一种必然的结果,同神的和人的正义的概念紧密相连。但复仇是丑陋的。”

  “您只是因为血管里没有流着印第安人的血才能这么说,”男孩反驳我,“如果人成为嗜血的猛兽,他也就只可以被作为畜牲对待,直到复仇的子弹夺走他的生命。我们在那一天把两个死者安葬进土里,使她们避免了猛禽的进攻之后,在我们的心中就没有别的情感,只有对剥夺我们的幸福的人最强烈的仇恨。当温内图以低沉的声音发誓时,他说的是我们所有人的誓言:

  “阿帕奇人的首长在土里找到了复仇的箭。我的手强壮有力,我的脚轻盈敏捷,我的战斧锋利如闪电。我要找到杀害奎考特的玫瑰的凶手蒂姆·芬尼泰,为阿西尼博音人的女儿里巴娜取下他的带发头皮。’”

  “可以证实芬尼泰是凶手吗?”我探寻道。

  “就是他!在战斗最初的时刻,当受到袭击的黑脚以为要败了,他枪杀了我们的亲人。温内图看到了,向他猛冲过去,夺下了他的武器并险些杀死了他。但温内图被其他人抓住了,在绝望的挣扎之后被制服和捆绑起来。为了嘲笑温内图,人们让他拿着打光了子弹的手枪。这把手枪后来作为他的礼物到了我的手中,并从此没有离开过我,无论我是在城市的石子路上还是在草原的草地上。”

  “我必须对您说——”我想开始。

  但哈里以一个匆促的手势打断了我的话。

  “您想对我说的我知道,并且已经一千次地对我自己说过了。那是无意义的理智的智慧。在文明化了的国家的秩序能在这里站稳脚跟之前,无节制的意志必定像一片汹涌澎湃的巨浪一样倾注在平地上。在我的血管中也涌流着那种巨浪,我必须顺从它的欲望,虽然我知道,我会在洪流中沉没。”

  哈里在这里所说的是预兆不祥的话,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多思的沉寂,最终我用一种不同的意见打破了沉寂。这个男孩思考、说话和做事都像一个成年人,这与我相抵触并使我反感。我温和地规劝他,他平静地听我说并摇摇头。他口若悬河地描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对他心灵产生的影响,描绘了他年轻的生命被无情的生活在野蛮和教养的对立中抛来抛去。我明白了,我没有权利谴责他。

  这时从下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口哨声。哈里打断了自己:

  “父亲在召集人。我们一起下去吧!是提审俘虏的时间了。”

  我站起来抓住了他的手。

  “您愿意满足我的一个要求吗,哈里?”

  “很乐意,如果您不向我要求不可能的事的话。”

  “把他交给男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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