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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吩咐完了,他就出发到广场上去,因为全部群众早已聚集在那边了。顷刻间,大家都放下装备船只的活儿,离开了河岸,因为现在面临的是陆上的远征,而不是海上的远征,需要的不是船艇和哥萨克的货船,而是大车和马匹。瑰在不论年老的和年轻的,大家都想出发远征;大家听从所有的首领们、支营队长们和团长的劝告,凭着查波罗什全军的意志,决定直扑波兰,为一切恶行以及对信仰和哥萨克光荣所加的凌辱复仇,掠夺城市的财物,放火焚烧村庄和庄稼,在整个草原上扬名遇逸。大家立刻系紧腰带,拿起武器。

  团长精神抖擞,显得好象是拔高了整整一俄尺似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小心翼翼地执行自由人民的轻狂愿望的人了;他是一个拥有无限权力的统治者。他是一个只知道发号施令的暴君。当他象一个并非初次执行深思熟虑的计划的老于经验的人一样,一点也不声嘶力竭,也不张惶失措,却用抑扬顿挫的声调,轻声地颁布命令的时候,所有的任性而耽于放荡的骑士们都整队肃立,恭敬地低着头,不敢抬起眼睛来。

  “大家检查一下,好好地检查一下!”他这样说。“把辎重车和树脂桶归理归理好,试试武器。随身别带许多衣服:每人带一件衬衣,商条灯笼裤,另外再带一罐谷粉粥和捣碎的玉蜀黍就够啦谁都不准再多带什么!至于食用品,凡是必需的,都载在辎重车上了。每人要有两匹马。还得准备好四百头牛,因为遇到浅滩和泥泞的地方需要用它们。最要紧的是要维持秩序,老乡们。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一些这样的人,只要上帝让他们有机会掳获一点东西,他们马上就要去撕破绞罗绸缎和贵重的天鹅绒给自己做裹脚布。

  戒除这种鬼习惯吧,丢掉裙子一类东西,只准拿武器,如果遇到有好的话;还有金币和银市,因为这些是用途很广的东西,随便做什么事情都少不了它们。我要预先对你们说明,老乡们:谁要是在行军中喝醉了酒,是不会对他举行审判的。我要命令把他象条狗似的缚在辎重车上拖着走,不管他是什么人,就算他是全军中最勇敢的哥萨克也要严办。他将象条狗似的被当场枪毙,尸体也不埋葬,就扔给野鸟去啄食,因为酒鬼在行军中是不配受到基督教的葬礼的。年轻人,你们随便做什么事情都要听老年人的话!要是中了枪弹,脑袋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受了刀伤,这种区区小事用不着大惊小怪。把一包火药放在酒杯里掺和起来,一口气喝到肚里,就。没事了就连热病也不会发一场的;伤口要是不太大,只须抓一块土,吐点唾沫在手掌上,揉在一起,涂到伤口上,伤口就结起来了。好啦,去干正经的吧,去吧,年轻人,不慌不忙地去于正经的吧!”

  团长这样说了,他的话刚一落音,所有的哥萨克们立刻都动手于起来了。整个谢奇苏醒过来了,随便走到什么地方都找不到一个醉汉,仿佛哥萨克中间从来没有这种人似的。有些人在修理车轮的环箍,给大车更换新轴;有些人把粮袋运到辎重车上,又把武器堆放到另外几辆车上;有些人赶着马和牛,四面八方响起了。马蹄声,试枪声,马刀锵锵声,牛叫声,车辆转动的辚辚声,谈话声,响亮的喊声,赶马的声音。不久哥萨克的队伍就老远老远的绵延到整个原野上去了,要是有人想从队伍的前方跑到它的后方,得跑上许久才能够跑到。在一所木遗的小教堂里,一个牧师正在举行祷告仪式,给大家洒圣水;大家吻了十字架。当队伍移动,从谢奇向前开拔的时候,所有的查波罗什人都回过头来向后面张望。

  “再见,我们的母亲!”大家儿乎都异口同声他说,“愿上帝保佑你避免一切不幸!”

  骑马走过近郊的时候,塔拉斯·布尔巴看见他的犹太人已经摆了一个张着帐篷的货摊,出卖火石、捻凿、火药和种种路上需要的军用药品:甚至还有圆弧形面包和长面包。“犹太人真是怎样的鬼啊!”塔拉斯心里想,骑马走到他跟前,说:

  “傻瓜,你坐在这儿干吗?你想叫人把你象麻雀似的一枪打死吗?”

  作为回答,杨凯尔向他身边靠近些,双手打着手势,好象要告诉他什么秘密似的,说:

  “只求老爷别作声,别对任何人说:在哥萨克的辎重车中间有一辆是我的:车上运载着哥萨克所需要的各种物件,我在路上要供应大家种种食品,那低廉的定价是任何一个犹太人都还没有标出过的。真是这样;真是这样。”

  塔拉斯·布尔巴耸了耸肩,惊叹着犹太人的机灵的天性,向队伍驰去了。

  5

  不久,波兰的西南部一带全被恐怖所笼罩了。到处传说着,“查波罗什人!……查波罗什人来了!……”能够逃的,都逃掉了。按照那个杂乱无章、极端散漫的时代的风气,大家都骚动起来,四散逃亡了;那时候人们既不设立要塞,也不建筑城堡,却只是马马虎虎盖一所茅屋暂时住下,因为他们想:“不要为房子花费许多精力和钱财,反正勒靶人一旦前来侵袭,就要把房子铲除净光的。”大家慌作一团:有人把牛和犁换了马和枪,加入了军队;有人赶着牲口,带走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躲了起来。

  有时在路上可以遇到一些人,用武装的手去接待客人,但更多的是闻风先逃的人。大家都知道,这一群以查波罗什军闻名的人是很难对付的,这个军队平时虽然放纵不羁,杂乱无章,在战时却又保持着迸退有序的严密纪律。骑兵前进着,不使马负重过多,也不使它们激怒,步兵跟在辎重车后面稳重地走着,整个队伍夜行昼伏,专门选择一些荒野,漫无人烟的地区和当时还很不少的森林地带兼程前进。侦察兵和通讯员被派到前方去,探索和侦察前面是什么地方,有些什么目标,情况如何。并且常常在那些绝对想不到会遇见他们的地方,他们忽然出现了--接着就杀了个鸡犬不留。战火包围了村庄;那些没有跟着军队一块儿牵走的牲口和马匹被当场杀死了。

  似乎他们大吃大喝的时候倒比进军的时候多。想起查波罗什人到处留下的半野蛮时代残暴肆虐的可怕的迹象,到现在还使人觉得毛骨悚然。婴孩被残杀,妇人被割掉乳房,捉住了男人,从脚跟直到膝盖犯他的皮剥下来,然后再释放他,总之,哥萨克们是加倍地偿还了宿债。有一个修道院的主教听说兵临境内,就派了两个修道僧去告诉他们,他们不应该这样胡作非为;说是在查波罗什人和政府之间订有协议;又说他们破坏了自己对国王所负的义务,同时也就是破坏了一切国民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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