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果戈里 > 塔拉斯·布尔巴 | 上页 下页
十四


  “是这样的:统帅在一只铜牛里被炸过。现在永眠在华沙了,联队长们的手和头被送到市集上去示众了。这就是联队长们所遭遇的事情!”

  整个人群激动起来了。起初,沿岸一带顷刻间被那种暴风雨前的沉默所笼罩着,后来忽然掀起了一片谈话声,岸上所有的人都纷纷议论起来。

  “什么!基督教的教堂典押给犹太人!天主教僧侣把正教的基督徒驾在车辕上!什么!居然容许这些该死的邪教徒在俄罗斯土地上糟蹋人!这样对待联队长们和统帅!不容许再这样继续下去,这是不容许的!”

  这样的活传遍了各个角落,查波罗什人暄嚷起来,并且感到了自己的力量。这已经不是轻浮的人的激动:所有骚动起来的人,都具有深沉、坚强的性格,他们不是很快就会奋发的,但只要奋发起来,就会把一般子内心的热劲儿顽强地、长久地保持下去。

  “绞死所有的犹太人!”群众中间有人喊起来。

  “叫他们不能再用牧师的法衣给犹太女人缝裙子!叫他们不能再在神圣的乳渣糕上画记号!把这些邪魔外道的家伙统统淹死在第聂伯河里!”

  群众中间不知是谁说出的这些话,象一阵闪电似的在大家头上掠过,于是群众怀着杀死所有的犹太人的愿望,直奔近郊去了。

  以色列族的可怜的后裔们连本来就很微弱的仅有的一点胆量也丧失了,藏到空酒桶和暖炉里去,甚至钻到自己的犹太婆娘的裙子底下去;可是,哥萨克们到处都把他们找了出来。

  “仁慈的爷们!”一个象根棍子似的瘦高个儿犹太人,从一群伙伴中间伸出他的被恐惧弄得歪扭的哭丧的脸,喊道,“仁慈的爷们!只让我们说一句话,一句话!我们要禀告你们的是一些你们还从来没有听见过的事情,重要得很,简直无法形容是怎样重要:”

  “好,让他们说吧,”布尔巴说,他一向总是喜欢听取被控诉的人的申诉。

  “仁慈的爷们!”犹太人说。“这样的爷们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凭良心说,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仁慈、善良、勇敢的人是世上还不曾有过的!……”他的声音低下去了,由于恐惧而发着抖。“我们怎么能够对查波罗什人存什么坏心眼儿呢!在乌克兰出租土地的人根本不是我们的人!那些人压根儿不是犹太人:鬼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东西。那种人,只配对他脸上吐唾沫,把他推开一边去!他们也都会这样说的。不是吗,施列玛;还有你,施穆尔?”

  “凭良心说,这是实话!”戴着破毡帽的施列玛和施穆尔在人群里回答,两个人都象粘土一样苍白。

  “我们从来没有跟敌人密商过,”高个儿犹太人继续说下去。“我们更不想跟天主教徒打什么交道:让他们见鬼去吧!我们跟查波罗什人象亲兄弟一样……”

  “什么?查波罗什人跟你们是兄弟?”群众中间有一个人说。“你们别痴心妄想啦,该死的犹太人!老乡们,把他们扔到第聂伯河里去!把他们全部淹死,这些邪魔外道的家伙!”

  这些话是一个信号。人们抓住犹太人的胳膊,开始把他们扔到波涛里去。四面八方响起了悲惨的喊声,可是严酷的查波罗什人眼望犹太人的穿着鞋袜的脚在空中不住地乱蹬,只是一个劲儿地哈哈大笑。那个自己招来祸害的可怜的雄辩家,被人一把抓住了长褂,他乘势来个金蝉脱壳,只穿一件有斑纹的紧窄的背心,跑过来抱住布尔巴的腿,用悲惨的声音哀求道:

  “好先生,仁慈的老爷!我认识您的哥哥,故世的陀罗沙!他是一个为全体骑士增光的军人。当他当了土耳其人的俘虏,需要用钱赎身的时候,我给过他八百采兴。①”

  --------
  ①古金币的名称。

  “你认识我的哥哥?”塔拉斯问道。

  “真的,认识!他是一位宽宏大量的老爷。”

  “你叫什么名字?”

  “杨凯尔。”

  “好吧,”塔拉斯说,然后想了一想,转过身来嘱咐哥萨克们说:“只要有必要,总有时间把这个犹太人绞死的,可是今天就把他交给我吧。”说完这句话,塔拉斯把他带到自己的辎重车前面,他手下的哥萨克们就站在车子旁边。“爬到大车底下去,躺在那儿别动;弟兄们,你们可别把这个犹太人放走了。”


梦远书城(guxuo.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