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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用脚走!”

  “我们怎么生存呢?”

  “乞讨。”

  “走吧,娜佳!”

  “跟我来吧,米歇尔!”

  两个年轻人不再以兄妹相称。在共同的苦难中,他们觉得相互被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休息了一个小时以后,两人离开了空屋。娜佳跑遍镇里的街巷,弄来一些大麦面包和一些在俄国被称作“梅沃德”的蜂蜜水。她没有花钱,因为她已经开始乞讨了。这些食物多少缓解了米歇尔·斯托戈夫的饥渴。娜佳把为数不多的面包中最大的一块留给了他,他吃下娜佳喂给他的面包,喝下娜佳送到唇边的一瓶水。

  “你自己吃了吗,娜佳?”他一连问了几遍。

  “是的,米歇尔。”姑娘总是这样回答。实际上她只吃了同伴留下的面包渣儿。

  离开塞米罗斯科,他们又踏上了通向伊尔库茨克的坎途。姑娘顽强地支撑着;也许,如果米歇尔·斯托戈夫看见了她的模样,会丧失继续前行的勇气。但娜佳却毫无怨言。米歇尔·斯托戈夫因为听不见她的喘息,只顾急匆匆地走,步子快得自己也压不住。他为什么这样急?他还能企望赶在鞑靼人前面吗?他一文不名,徒步行走,目不见物,如果娜佳——他唯一的向导——一旦不在身边,他只能倒在路边悲惨地死去。但靠了他的努力,只要能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一切也许都还有希望。他可以去找当地的长官,自我介绍,长官一定会帮助他顺利抵达伊尔库茨克的。

  米歇尔·斯托戈夫一路陷入沉思,寡言少语。但他牵着娜佳的手,通过手,他们始终心灵相通,无须用语言来表达他们的内心。偶尔米歇尔·斯托戈夫开口说道:

  “跟我说说话吧,娜佳。”

  “有什么必要呢,米歇尔?我们不是在一起想吗?”姑娘回答时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让身体的疲乏表现出来。

  但有时,娜佳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她的腿再也抬不起来,脚步越来越慢,手臂越来越沉,渐渐落到了后面。米歇尔·斯托戈夫停步等着她,朝着可怜的姑娘,好像想穿过眼前的一片漆黑看见她的身影。他的胸脯起伏着,更有力地挽起同伴,又向前奔去。

  然而,就在这无休无止的困顿疲惫之中,他们将要遇到一个转机,大大减轻他们的劳累。

  在离开塞米罗斯科大约两小时后,米歇尔·斯托戈夫突然停了下来。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吗?”

  “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娜佳回答说。

  “你没有听见后面有什么声音吗?”

  “是的,我听见了。”

  “如果那是鞑靼人,我们得藏起来。你再仔细瞧瞧。”

  “等等,米歇尔!”娜佳跑到右边几步外一条蜿蜒的小径上。

  米歇尔·斯托戈夫一个人站着,仔细听着。

  娜佳很快回来,告诉他说:

  “那是一辆马车,车夫是个小伙子。”

  “只有一个人?”

  “是的。”

  米歇尔·斯托戈夫犹豫了片刻。他应该躲起来呢?还是应该利用这个机会至少让娜佳免受步行之苦?至于他自己,只需要一手扶着马车就行了,必要的时候他还能推马车一把呢,因为他的腿依然有力。但是他发现娜佳自从经过鄂毕河后这八天来,由于连续赶路,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他站在那里等着。

  马车就要转过弯道了。那是一辆当地叫“契比特卡”的马车,破破烂烂,最多只能坐三个人。

  平时这种马车要用三匹马来拉,但这辆马车上只套了一匹拖着长长尾巴的长毛蒙古马。它的血统保证了它的精力和勇气。

  年轻的车夫身旁有一只狗。

  娜佳认出了车夫是个俄罗斯小伙子。他长着一张温和而冷静的面孔。一看就让人放心。再说,他似乎一点也不急于赶路,好像担心累坏了他的马匹。看他悠闲的样子,很难想像这是一条随时可能被鞑靼人切断的道路。

  娜佳牵着米歇尔·斯托戈夫的手,站在路边。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微笑着看着姑娘。

  “你们这是上哪儿去?”他睁大眼睛向他们打着招呼。

  米歇尔·斯托戈夫一听他说话,觉得自己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声音。不用讲,凭这个声音他就能认出车夫来,因为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喂,你们上哪儿去?”年轻人又问了一遍,这次他直接问米歇尔·斯托戈夫。

  “我们要去伊尔库茨克。”

  “噢,我的小爷,你不知道到伊尔库茨克还远得不得了吗?”

  “我知道。”

  “你走着去吗?”

  “走着去。”

  “你呢,行,不过这位小姐呢?……”

  “这是我的妹妹。”米歇尔·斯托戈夫觉得重新用这个词来称呼娜佳更合适一些。

  “是啊,是你的妹妹,公子爷!不过听我说,她是走不了那么远的!”

  “朋友,”米歇尔·斯托戈夫走近对他说,“鞑靼人抢光了我们的东西,我对你一个戈比也拿不出来。不过要是你肯捎上我的妹妹,让她坐在你身边,我可以跟着马车走路,甚至还可以跑,我误不了你的行程……”

  “哥哥!”娜佳喊了起来,“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先生,我的哥哥眼睛瞎了!”

  “瞎了!”年轻人感动地说。

  “鞑靼人烧坏了他的眼睛!”娜佳回答说,她伸出双臂,好像在祈求车夫的同情。

  “眼睛被烧坏了?啊,可怜的人!我嘛,是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你们干嘛不一起坐到马车上来呢?有点儿挤,不过坐三个人没问题。我的狗是不会拒绝跑跑步的。只不过,我得顾着马力,不能走得太快。”

  “朋友,你叫什么名字?”米歇尔·斯托戈夫问。

  “我叫尼古拉·毕加索夫。”

  “我忘不了这个名字。”米歇尔·斯托戈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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