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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他沉吟着,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就好像他想在话的最后叫一声女伴的名字一样,但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娜佳,”她告诉他,并把手递给了他。

  “走吧,娜佳,”米歇尔·斯托戈夫回答说,“我是你的哥哥尼古拉·科尔帕诺夫,有事就找我,不要客气。”

  然后他就把少女送到了船尾他为她预订的客舱里。

  米歇尔·斯托戈夫又回到甲板上,他热切地想探听到一些消息,这样他的路线也许就能改变,于是他挤到一群群的乘客中间,静静地听着,但绝不参加他们的谈话。另外,如果偶然有人问他话,而他又必须回答的话,他就会告诉别人他是批发商尼古拉·科尔帕诺夫,他被勒令出境,所以坐上了“高加索号”,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猜到他是被特许去西伯利亚旅行的。

  汽船运送的这些外国人谈论的显然只能是当天的事件、法令和它带来的后果。这些可怜人穿过中亚来到这里,还没有从旅途的劳累中恢复过来,就眼瞅着不得不又回去,他们之所以没有大声发泄他们的愤怒和绝望,那是因为他们不敢。他们被一种敬畏的心理抓住了。很可能有便衣警察悄悄地登上了“高加索号”,监视乘客们的言行,所以最好不要乱讲话,不管怎么说,被驱逐出境总比被关在监狱里好。所以,在这些旅客中,有的人闭口不言,有的人虽然在聊天,可是小心翼翼,从中几乎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但是,尽管米歇尔·斯托戈夫在这些旅客身上一无所获,尽管他们甚至一看见他走近就把嘴闭上,——因为大家都不认识他,——可是他不久以后就听到有人在哇啦哇啦地谈话,并不怎么在乎会被人听见还是不会被人听见。

  声音很轻快的这个男人讲的是俄语,但是带有外国口音,而且他的谈话对方,比他更持重一些,虽然也用俄语答话,但也不是他本来的语言。

  “怎么,”第一个人说,“怎么,我亲爱的同行,我在莫斯科的宫廷舞会上见过您,在下诺夫哥罗德也隐约见过您,您现在又跑到这艘船上来了?”

  “不错,”第二个人硬梆梆地回答。

  “对吧,坦白地说吧,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您跟上了,而且跟得这么紧!”

  “我没有跟着您,先生,我在您前面!”

  “在我前面!在我前面!好吧,就算我们是并排行进,步调一致吧,就像两个参加检阅的士兵一样。而且至少暂时的,我们商定,如果您愿意的话,商定谁也不超过谁吧!”

  “正好相反,我要超过您。”

  “我们到了战场上以后再看谁超过谁吧,不过在此以前,见鬼!我们还是结伴而行吧,以后我们会有时间和机会成为对手的!”

  “敌人。”

  “好吧,敌人!您说起话来,亲爱的同行,非常精确,我很喜欢,至少和您在一起能做到心中有数。”

  “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任何不妥。所以,我想请您允许我说说我们俩目前的情况。”

  “您说吧。”

  “您和我一样……要去波尔姆?”

  “和您一样。”

  “而且,您可能会从彼尔姆去叶卡捷林堡,既然这是越过乌拉尔山最好最安全的一条路?”

  “有可能。”

  “一旦越过边境,我们就将到达西伯利亚,也就是说被侵略区。”

  “是的!”

  “那么到那个时候,仅仅是那个时候,我们才应该说:‘各人为各人,上帝为了……’”

  “上帝为了我!”

  “上帝为了您!一个人!很好!但是,既然我们还有七八天时间保持中立,而且既然一路上消息不会从天而降,那我们还是做朋友吧,直到我们重新成为对手的时候。”

  “成为敌人的时候。”

  “对!说得对,成为敌人的时候!但是,在此之前,我们要同心协力,不要互相残杀!另外,我还答应您,对所有我将能看到的东西都保守秘密……”

  “我呢,对所有我将能听到的东西都保守秘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把手伸过来。”

  “这儿呢。”

  于是,第一个对话者的手,换句话说,他大大张开的五指使劲地摇晃着第二个对话者冷冰冰地伸过来的两根指头。

  “顺便说一下,”第一个人说,“今天上午十点十七分,我就用电报给我的表妹发了法令的全文。”

  “而我十点十三分就把它发给《每日电讯报》了。”

  “棒极了,布朗特先生。”

  “太棒了,若利韦先生。”

  “我会回敬您的!”

  “这可不容易!”

  “那也得试试!”

  说着,法国记者友好地向英国记者敬了个礼,英国记者也带着英国式的呆板点了点头,作为还礼。

  这两个捕捉新闻的猎人,总督的法令和他们没有关系,因为他们既不是俄罗斯人,又不是来自亚洲的外国人。于是他们都出发了,而他们之所以一起离开下诺夫哥罗德,那是因为同样的本能驱使他们向前。所以很自然他们乘坐了同样的交通工具,并在到达西伯利亚大草原之前要走同一条道路。不论是旅伴,朋友还是敌人,在“猎期开始”之前他们还有八天时间,到那时可就是狭路相逢智者胜了!阿尔西德·若利韦采取了主动,去接近他的对手,哈里·布朗特尽管很冷淡,但还是接受了。

  不管怎样,这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总是心直口快,甚至有一点饶舌的法国人,和总是矜持严肃的英国人坐在了一张桌上举杯同饮,喝的是货真价实的克利果(Cliquot)酒,六个卢布一瓶,是用附近地区桦树新鲜的汁液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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