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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第七章 顺伏尔加河而下

  在离中午十二点还差几分钟的时候,汽船上的钟声敲响了,于是一大群人被吸引到伏尔加河的码头上来,因为其中既有马上要走的,也有本来想走而走不了的。“高加索号”的锅炉已经有了足够的压力。锅炉的烟囱里只冒出一缕轻烟,而排气管管口和阀门顶则放出大量白色的蒸汽。

  不用说,有警察监视着“高加索号”的出发,而且他们对那些不符合离开本城条件的旅客毫不留情。

  很多哥萨克人在码头上来来去去,随时准备给予警察协助,但是他们根本没有必要介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没有遇到丝毫反抗。

  规定的开船时间到了,最后一下钟声敲响,缆绳都被松开,汽船上大功率的叶轮用它们那铰合在一起的叶片击打水流,于是“高加索号”在组成下诺夫哥罗德的两座城市之间疾驶起来。

  米歇尔·斯托戈夫和利瓦尼亚少女已经登上了“高加索号”。他们上船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困难。大家知道,以尼古拉·科尔帕诺夫为名拟写的这个通行证,允许这位批发商在去西伯利亚的旅行途中有人陪同,所以这是一对兄妹,在皇家警察局的担保下旅行。

  他们俩都坐在船尾,看着这个城市飞逝而过,总督的法令在这里引起了多大的混乱啊!

  米歇尔·斯托戈夫没有对少女说什么,也没有问她什么。他在等着她开口,如果她自己认为这么做合适的话。而她则急着离开这个城市,要不是有这个救星出乎意料地从天而降,救她一命,她已经在这里做了阶下囚了。她什么也没说,但她的目光替她表达了谢意。

  伏尔加河,即古人所说的拉河,被视为欧洲第一大河,全长不少于四千俄里(4300公里)。它的水流在上游很不干净,但到下诺夫哥罗德,由于有支流奥卡河的加入,水质有所改变。奥卡河发源于俄罗斯中部省份,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有人曾经很正确地把俄罗斯的运河和河流从整体上比做一棵大树,其枝杈遍布帝国的各个部分,伏尔加河就是这棵树的树干,树根则是里海沿岸百花齐放般的七十个河口。它从勒捷夫(Rjef)——特维尔(Tver)省府的一个城市——开始可以航行,也就是说它的大部分流程都可以通航。

  彼尔姆和下诺夫哥罗德之间的运输由一家公司承担,他们的船只能很快地走完下诺夫哥罗德与喀山之间的三百五十俄里(373公里)。的确,这些汽船只需沿着伏尔加河顺流而下就行了,它可以在汽船本身的速度基础上再加上大约两海里的水流速度。但是,当它们到达伏尔加河与卡马江(Kama)——喀山下游不远处——的交汇处时,就必须从伏尔加河转走卡马江,于是一直到波尔姆都得溯流而上。所以,综合起来计算,尽管它的机器功率很大,“高加索号”的速度还是不可能超过每小时十六俄里。算上在喀山停靠的一小时,那么从下诺夫哥罗德到彼尔姆的旅行大约需要六十到六十二小时。

  另外,这艘汽船布置得很好,旅客们根据各自的条件和财力,可以乘坐三种不同的舱位。米歇尔·斯托戈夫特意订了两个一等舱,这样他年轻的女伴就可以在她喜欢的时候回到自己的船舱里,不与别人打交道。

  “高加索号”上坐满了各种各样的旅客。有一些是亚洲的商人,他们觉得最好马上离开下诺夫哥罗德。在汽船的一等舱里,可以看到亚美尼亚人,穿着长长的袍子,头上包着各式各样的头巾,——犹太人,从他们的锥形帽就能认出来,——富有的中国人,穿着他们的传统服装,宽大的袍子,蓝色的、紫色的或者黑色的都有,前后都有开口,外面又罩上一件有宽大袖子的袍子,那样式让人想起东正教神甫的僧衣,——土耳其人,他们总是戴着本民族的头巾,——印度人,戴着方形帽,一条简单的绳子就可以作为腰带,其中有几个人更专门地被称为西卡尔布里人(Shikarpuris),他们控制着整个中亚的贸易,——最后是鞑靼人,他们的靴子上配有五颜六色的饰带,胸前的衣襟上都有刺绣。所有这些商人都不得不把他们多得不得了的行李堆在底舱里或甲板上,运这些行李要花他们很多钱,因为,按照规定,每个人只能携带二十斤重的行李。

  “高加索号”的船头聚集着更多的旅客,不仅有外国人,也有俄罗斯人,法令并不禁止他们回到本省的其它城市去。

  这其中有农夫,戴着圆帽或者鸭舌帽,宽大的皮袄里面穿着小方格衬衣,也有伏尔加河的农民,蓝色的长裤扎在靴子里,玫瑰色的棉衬衣用一根绳子系起来,头上是扁扁的鸭舌帽或者毡帽。还有几个女人,穿着花棉布长裙,长裙外面是颜色鲜艳的罩衫,头上包着红色图案的头巾。这些主要是三等舱的乘客,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不为这次漫长的返程旅行而感到苦恼。总之,甲板上的这一部分被挤得水泄不通。所以,后面的旅客轻易不到这些混杂的人群中来,每个圆凳上标着一个记号,这就是他们的座位。

  不过,“高加索号”正在伏尔加河的两岸之间全力行驶。它迎面遇到了很多运载各种各样的货物去下诺夫哥罗德的船只、正被拖轮牵引着逆流而上。接着还过去了一些像大西洋的马尾藻一样长得不见尾的木排,以及满载货物、船身没及舷缘的平底驳船。这些运输现在已毫无意义,既然商品交易会才开始没几天,就被突然解散了。

  汽船尾流激起的浪花溅到伏尔加河两岸,一群群鸭子惊叫着仓惶地飞上岸去。稍远处,在那些周围种有桤木、柳木和欧洲山杨的干旱的原野上,散落着几头深红色的母牛,一些棕色的羊群,还有一群又一群黑色的和白色的大猪小猪。有几块田地,零星种植着养麦和黑麦,一直延伸到部分耕种过的山丘尽头,但总的来说,这些山丘看不出有任何奇特的景致。面对这单调的景色,一位画家要想捕捉到什么秀丽的风景,用铅笔把它画下来,那他是什么也不可能找到的。

  “高加索号”开船两小时后,利瓦尼亚少女主动问米歇尔·斯托戈夫:

  “你要去伊尔库茨克吗,哥哥?”

  “是的,妹妹,”小伙子回答说,“我们俩走的是一条路。所以,我经过什么地方,你也要经过什么地方。”

  “明天,哥哥,你将会知道我为什么离开波罗的海沿岸而去乌拉尔山那边。”

  “我什么也不问你,妹妹。”

  “你会知道一切的,”少女回答道,她的嘴角露出一丝酸楚的笑容,“一个妹妹不应该对哥哥有任何隐瞒。但是今天,我说不了!……刚才的疲惫和绝望已经使我筋疲力尽了!”

  “你想去你的船舱里休息休息吗?”米歇尔·斯托戈夫问。

  “好的……好的……明天……”

  “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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