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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正是在这一深渊之上,矗立着主塔楼的侧墙,墙上开着很少几个窗洞,照亮各层牢房。

  若有犯人探身窗外,会因惧怕而缩回头脑,再胆大也会头晕目眩!要是掉下去,又会怎样呢?要么在底部的岩石上摔个粉身碎骨,要么被激流卷走。洪水期间,浪大流急,势不可挡!

  这条深渊,当地人称之比科深渊,充任着福伊巴河洪水期的蓄水库。由于水流湍急,经年累月的冲刷侵蚀,在岩石间穿凿出一个岩洞。汹涌的激流涌入洞中,然后从城市的地底下流走。河水到底流向何方?又从什么地方重回地面?仍是个谜。这一岩洞,确切地说,这条在岩层和粘土中穿凿而成的运河,有多长、多高,它的流向,都无人知晓。有谁能说出,河水在洞中是否与数百个拐角及中流砥柱冲撞而过?是否就是这些砥柱和巨石支撑着城堡和整座城市?当水位不高不低,适于小船进洞的时候,曾有一些无畏的探险者试图沿福伊巴河下行,通过这黑暗的岩洞。但洞顶愈进愈低,很快就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于是,对于这条地下河流的情况,至今无人知晓。大概,它和亚得里亚海海面以下的某条“隐流”汇合在一起了。

  这就是比科深渊,桑道夫伯爵甚至于连它的存在都不知道。而他越狱的唯一路径,——他的牢房窗口——就开在深渊之上。对他而言,从这儿越狱跟面对行刑队一样,反正都是必死无疑。

  扎特马尔和巴托里随时准备行动。必要时留下来,为帮助伯爵而牺牲自己;如果共同越狱不妨碍伯爵,就打算跟他一起走。

  “我们三个一起走,”伯爵说,“一出去,我们就分开!”

  这时,城市钟楼上的时钟正敲八点。囚犯们只剩十二个小时好活了。

  夜幕初降,——又将是一个沉沉黑夜。浓云密布,几乎纹丝不动地压在城市上空。空气沉闷,几乎令人窒息,承载着大量的电荷。一场暴风雨逼近了。像充足了电的蓄电池似的,云层中虽尚未见电光闪闪,但环绕毕西诺的丛山峻岭中已响起了闷雷声鸣。

  漆黑的夜,无可见;喧嚣的夜,无所闻。这种情形之中,要是犯人的脚下没有这条神秘莫测的深渊,越狱也许还有几分生机。

  桑道夫伯爵立即看出,只有从牢房的窗口逃走,才是唯一的出路。破门而出?门板是厚厚的橡木,裹有铁皮,想都不该想。更何况,哨兵巡视在走廊里,踩着石板,蹋踏作响。就算冲出牢门,又如何逃出城堡的迷宫?如何冲过戒备森严的狼牙洞和吊桥呢?比科深渊这边倒是没有哨兵,可它却严范地保卫着城堡,决不亚于一队哨兵。

  桑道夫于是忙着察看,是否能从窗口逃脱。

  这扇窗高约三英尺半,宽约两英尺。内小外大,呈喇叭形,墙厚足有四英尺,跟要塞围墙上的枪眼非常相似。结实的斜十字铁条把窗口封住,铁条的四端固定在窗洞墙上靠近牢房内壁的地方。这里根本不需要普通牢房里那种封住窗户的木板,这种木板使光线只能从窗户的上方透进来,因为窗上的铁条使人无法看到比科深渊。倘若能把斜十字铁条拿掉或者移动一下,看起来就很容易从窗洞滑下去。

  但就算窗口通行无阻,又如何沿着笔直的墙壁下去呢?用梯子?犯人们既没有梯子,也不可能制造。用床单搓绳?只有一些粗毛毯放在褥子上,下面是铁床架,固定在墙上。若不是桑道夫伯爵发现墙外吊着一根铁杆,确切点说,是一根可能对越狱者有用的导线杆,从窗口逃出去就绝无可能了。

  这是条避雷针的导线杆。避雷针固定在主塔楼外侧的顶端。主塔楼这一面的墙壁笔直耸立在比科深渊之上。

  “你们看这根导线杆,”桑道夫对两个朋友说,“为了逃狱必需有勇气利用它。”

  “勇气,我到有的是,”扎特马尔答道,“但有力气吗?”

  “没关系!”巴托里说,“要是没劲儿,不过早死几个小时,如此罢了!”

  “不能死,埃蒂安,”桑道夫说,“好好听着,你也一样,拉蒂斯拉,仔细听别漏一个字。如果有条绳子,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把它吊在窗外,直滑到地面,对不对?而这根导线杆比绳子好得多,因为它是硬的,下滑更容易。跟所有的导线杆一样,肯定有铁卡把它固定在墙上。有多少个铁卡,我们的脚下就有多少个固定支点。导线杆不会晃动,因为被铁卡固定在墙上;我们也不会头晕,因为夜里,空中的东西什么都看不见。因此,只要能通过这个窗口,再加上冷静和勇气,我们一定能自由!冒险,是可能的。然而即使是九死一生的机率,也豁出去了,反正明天一早,看守在这牢里找到我们,还不是百分之百的死吗?”

  “言之有理。”扎特马尔说。

  “铁导线通到什么地方?”巴托里问。

  “大概通到某眼井里。”伯爵回答,“但肯定是在主塔楼以上,这就够了。我不知道,我只想看到一件东西,在导线杆的尽头,是自由……有可能的!”

  桑道夫伯爵说的没错,避雷针是一段一段地,被铁卡固定在墙上,就像台阶一样,保证他们下滑不致过快,顺着导线下去更为便利。但是,他们哪里知道,从主塔楼的基石往下,导线杆没有固定,摇摇晃晃,悬在空中。导线杆的下端,就浸在福伊巴水流中,那时刚下过大雨,河水暴涨。他们原本指望着落到谷底,恰恰是奔腾不息、泄入比科深渊的激流。要是他们事先知道,就会打消逃跑的念头吗?不!

  “反正一死,”桑道夫伯爵会说,“为了死里逃生,倾尽全力,就是死也无悔了!”

  首先必须打开窗户的通道,把堵住窗口的斜十字铁条拔除。没有虎口钳,没有钢丝钳,什么工具都没有,能办到吗?不要说别的,犯人就是连一把小刀也没有。

  “接下来简直困难重重,”桑道夫说,“但是,就当它不可能,也要干!”

  说罢,桑道夫爬到窗口,一手用劲抓住铁条,似乎觉得不需多大气力就能拔掉。固定铁条的地方确定有些松动,窗角的石头已经龟裂,不那么结实了。很可能避雷针导杆曾因年久失修,导电性极差,电流为斜十字铁条吸引,迸出火花,击穿了墙壁。大家知道,放电时火花迸裂产生巨大的能量,因而固定铁条的地方开裂,石块瓦解,仿佛遭到了千万电火花的轰击,变成了海绵状的东西。

  这是巴托里观察窗口之后对此种现象所做的扼要解释。

  但要紧的不是解释,而是要刻不容缓地行动起来。先要把固定铁条的窗口四角撬开,再将铁条从墙里拔出来,然后向外推出。这样也许更容易些,因为窗洞里小外大。此时低空已雷声隆隆,持续不断,铁条落下的声响也不会被人听见。

  “可我们毕竟不能用手把石头撬开吧!”扎特马尔说。

  “用手当然不行,我们必须有块带刃的铁……”桑道夫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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