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凡尔纳 > 流星追逐记 | 上页 下页
四十五


  两天之内,泽费兰·西达尔就结束了他的工作,丹麦船长则只能证实其工作极度精确。这时候又遇到了第二道难关。

  以北纬 72°51′30″和西经 55°35′18″为其座标的那个土地面积的点,竟位于茫茫大海之中,在乌贝尼维克岛北部大约二百五十米!

  勒格尔先生被这一大发现吓得手足无措,接着便大发雷霆。怎么办?难道来到这穷乡僻壤,就是为的眼巴巴地呆看流星戏水吗?简直轻浮、孟浪透顶!泽费兰·西达尔——一个科学家!——怎么能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呢?

  解释这个错误是最简单不过的了。“乌贝尼维克”一词不仅是指居民点,而且是指一个岛屿,泽费兰·西达尔不知道这一点,如此而已。他从数学的观点确定了火流星坠落的地点后,竟然依赖一份从学生小地图集上节选出来的蹩脚地图,他把这地图从他那大大小小的口袋中的某一口袋里抽了出来,放在气乎乎的银行家眼前。这份地图清清楚楚地标明,位于北纬 72°51′30″和西经 55°35′18″的地球点接近乌贝尼维克镇,但却出于疏忽,没指出这个小镇竟胆敢冒进,座落在与它同名的岛屿之上,濒临大海之滨。泽费兰·西达尔也没有进一步探究,就任凭这份未免过于“近似”的地图说了算。

  但愿这件事能当作一个教训!但愿本书的读者能专心致志于研究地理,别忘了乌贝尼维克是一个岛!有朝一日,当读者们需要接收一个价值五万七千八百八十亿的火流星时,这将会大有用处!

  但是对于出现在威斯顿上空的这颗火流星来说,问题却没能解决得了。

  如果说这块地至少可以划得偏南一些,那么在流星偏离轨道的情况下,这个作弊手法还颇有些好处。但是,泽费兰·西达尔早已冒冒失失地给比安·海尔多森阁下补上了文化教育课,又接受了丹麦船长的检查——这种检查目前已变得碍手碍脚了——,这一下连这种蹩脚的冒充顶替的办法都行不通了。得不惜血本把即成事实原封不动地全盘承受下来,并收下所购买的半在陆地半在海面的那块地。

  其中最有趣的是陆地部分。根据最新的分析研究,它的南部边界位于乌贝尼维克的北海岸,长度为三公里,超过了这个地区岛的宽度。由此可得出结论,这块地的东西边界都在大海之中。因此,泽费兰·西达尔实际上所接受的只有略多于二百七十二公顷,而不是花了钱买下来的九平方公里,这笔产业交易就大大亏本了。真倒霉!

  专从火流星坠落的观点来看,这件倒霉事儿甚至叫人咬牙切齿!泽费兰·西达尔过于机智灵巧,瞄准的那个点儿竟然在海上!当然,他说过流星既然曾围绕着这个点在五百米之上的高空到处悠哉游哉,那它就有偏离轨道的可能性。但是,会在哪一边发生偏离现象呢?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要是泽费兰·西达尔能有本事叫流星掉在归他所有的那一小块有限的土地上的话,那末出现相反的情况也就没什么好惊奇的了。因此,勒格尔先生惶惶然不知。

  “现在你怎么办呢?”他问他的教子。

  后者朝天举起两只胳膊,表示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总得让我们走出这条死胡同呀。”

  泽费兰·西达尔寻思了一会儿。

  “第一件要做的事,”他终于说,“就是把那块地围起来,并在那儿搭一个能住得下我们两人的木棚子。我再想想看。”

  勒格尔便着手干起来。八天之内,“大西洋”号的水手,在几个用高报酬招引来的格陵兰人的帮助下,竖起了铁丝的围栅。围栅的两端一直深入到海里。接着又用木板条盖了个小屋,里面简简单单地摆了几样绝不可少的用物。

  七月二十六日,即在火流星应该坠落的前三个星期,泽费兰·西达尔动手干了起来。他对运行于高空大气带的流星作了几次观测之后,他便展翅高飞,翱翔在数学的高空地带。他所作的新的计算只能证明他以前的计算百分之百的正确,没有半点儿差错。流星没有发生任何偏离轨道的现象。它会准确地落在预见的地点,变即北纬 72°51′30″和西经 55°35′18″。

  “因此就落到海里。”勒格尔先生下了断语,简直掩饰不住一腔怒火。

  “显然是落到海里。”西达尔安详地说。他身为真正的数学家,证实了自己计算的高度精确性,只感到心满意足。

  但是,问题的另一面几乎立即出现在他眼前。

  “见鬼!……”他说着连语气都变了,并带着一副狐疑的神情望着他的教父。

  后者勉强保持了平静。

  “嗳,泽费兰,”他接着说,打起一副与小孩子说话的好性儿的腔调,“我想,我们不会束手无策的。干了傻事,得设法补救。既然你有本事在茫茫太空中寻找火流星,你就能叫流星偏离轨道几百米。”

  “您,您相信这一点!”泽费兰·西达尔摇着头回答说。“当我运动流星的时候,它距地球四百公里。在这个距离上,地球引力在一定的限度内起着作用。在这个限度内,我对着流星的一个面所发射的能,可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打破平衡状态。现在可就不然了。火流星离得比较近了,地球作用于它的引力是如此强大,以致作用于它的力多一点儿少一点儿都将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什么。另外,假如火流星的绝对速度已经减低,那它的角速度便已大大增加。现在它正在闪电似地转到最有利的位置上,我们简直来不及对它起什么作用了。”

  “那你就毫无办法了?”勒格尔坚持着,紧紧咬着嘴唇,以免突然发作。

  “我并没这么说,”泽费兰·西达尔更正说。“但这事可难呢。不过,当然可以试试。”

  他果然试起来了,并且在试验中是如此地执著、倔强,以致八月十七日那天,他将肯定他的试验大功告成。火流星已偏离了轨道,会正好掉在坚实的陆地上,离海滨约摸五十米。这已足以避免任何的危险了。

  糟糕的是,后来的几天当中,风暴来势凶猛,剧烈地摇撼停泊在乌贝尼维克的轮船,席卷了大地上的一切。于是,西达尔理所当然的担心火流星的轨道会因如此剧烈的空气流动而起变化。

  大家知道,这场风暴在十八日到十九日夜间平息下来,但是那座小木棚里的居民却并未好好利用风平浪静的时光。他们在等待着那件大事,不可能享有一分钟的休息。他们在晚上十点半钟左右看到夕阳西下,过了不到三个小时,又看到这颗日星在万里晴空中升起来。

  火流星不早不迟,恰恰在泽费兰·西达尔所宣布的时刻坠落下来。在六点五十七分三十五秒,一道闪光划破北方的上空。几乎使勒格尔先生及其教子的眼睛都半瞎了。他俩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严密监视着地平线,已有一个钟头了。几乎就在闪光的同时,只听传来一个低沉的声响,于是,陆地在巨大的震撼下抖了起来。

  当泽费兰·西达尔和勒格尔先生恢复了视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相距五百米的那个大金块。

  “它在烧着呢。”勒格尔先生激动万分,结结巴巴地说。

  “是。”泽费兰·西达尔回答说,他只能发出这个简单的单音节。

  但他们还是渐渐平静了下来,并且更加准确地弄明白了他们所看到的东西。

  火流星果真是炽热状态。它的温度可能超过一千度,已接近熔点。一眼可以看出,它是个多孔性的结构。格林威治天文台把它比作一块海绵,倒也十分恰当。它的表面由于放热而逐渐冷却,而冷却则使它表面的色彩变得暗淡起来。表面上沟渠满布,数不胜数,可以一直看到流星的内部,里头的金属红彤彤的,一道道的裂沟纵横交错,支离破碎,被弯曲成成千上万道弯儿,使球面形成了无数的孔,超热的空气嗤嗤地叫着,从这些孔里往外直冒。

  虽说火流星在旋转着坠落时砸扁了,但它的球形却还清晰可辨。上部仍然是颇为正规的圆形,而崩裂、砸烂了的底部则和凹凸不平的地面紧紧地吻合在一起。

  “不过,……它就要滑到海里去的!”过了好一会儿,勒格尔先生失声大叫。

  他的教子没有作声。

  “你说过它会落在离海岸五十米的地方!它现在离海岸只有十米,因为必须把它的半径计算在内,十与五十是不等的呀。”

  “它会叫风暴刮偏的。”

  这两个对话者再没交谈什么,而是默默地凝望着那个金球。


梦远书城(guxuo.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