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凡尔纳 > 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 上页 下页
五七


  “你怕天要变吗?”爵士说着,一面观察着天空,天空万里无云。

  “是的,我怕天要变,”船长回答,“这话只能告诉你阁下,我不愿意让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听到,惹她们惊慌。”

  “你想得很周到,但有什么事情可怕的呢?”

  “恐怕真的要来暴风雨。您不要相信天上的表面现象,因为表面现象往往靠不住。两天来,风雨表一直低得叫人担心,现在只有0.73米了。这种警报不能不注意,我在南印度洋上已尝试过风暴的滋味了。南极冰山区蒸气的凝结产生极其猛烈的吸引力,由此就发生了极地风和赤道风的交战,造成旋风、飓风以及各种各样的风暴,船遇到了没有不吃亏的。”“门格尔,”爵士说,“邓肯号是只坚固的船,船长又是能干的海员,让风暴来好了,我们会有办法对付它的!”

  船长的忧虑畏惧是出于船员的本能。他是英国人所谓的“天气通”。风雨表老是下降使他在船上采取了一切防御措施。

  他预料到将有一场猛烈的风暴来临。目前,天上固然看不出什么兆头,但那万无一失的风雨表不会欺骗他的。通常,天空的气流从高纬度流向低纬度,两地距离越近,水平梯度力越大,风速也就越快。

  船长整夜待在甲板上。快到11点钟的时候,南边天空出现块块云斑。门格尔把全部水手都调上来,落下小帆,只保留主帆、纵帆、前帆和触帆。半夜,风大了,风力很强,每秒钟以20米的风速前进。桅杆的咯啦声,帆索的劈啪声,船仓的呜咽声,这一切使原来不知风暴的乘客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地理学家、爵士、少校、罗伯尔都上了甲板,有的为了好奇,有的准备出力。他们上床的时候,天空还万里无云,满天星斗,现在却乌云翻滚,狂风大作。

  “是起飓风了吗?”爵士大声问门格尔。

  “还不是,要来了。”

  这时,船长命令卷起前帆的下收缩部。水手们爬上软梯,很费力地把前帆下收缩部卷起来,用帆索扎好,捆到拉低了的帆架上。门格尔要尽可能地保留一些帆面,以便平衡游船,缓和左右摇摆的程度。

  这个防备工作做过了,船长又命令奥斯丁和水手长,准备应付要袭来的飓风。系艇的绳子和板桅杆的缆绳都加粗成双料的了,炮的两边滑车也系牢了,横桅索和后支索也拉紧了,孔关严了。门格尔好象一个将军在大炮旁边一样,终不离挡风的那边船面,他从楼舱顶上凝神观察着风吼云腾的天色,仿佛要把天时的秘密钻探出来。

  这时,风雨表已经低到36厘米了,这种低度在以往是少见的,同时,风暴镜的色彩也指示着风暴的来临。

  正是早晨一点钟,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在房内感到颠簸得厉害,也冒险跑到甲板上。这时,风速已达每秒28米,极其猛烈地敲打着缆绳,仿佛在叩击着乐器的琴弦,发出急速的颤动声;辘轳也互相撞击着;绳索在粗糙的索槽里奔突着,发现尖锐的声响;帆布轰咚轰咚地向前后两边飘荡;浪头也高得骇人,冲打着游船,而游船象只翼鸟在白浪滔天的水花上前进着。

  门格尔一瞥见那两位女客,很快走到她们面前,请她们回舱。已有几个浪头打到船上来了,甲板随时都有被冲坏的可能。风浪的怒吼声太大,海伦夫人几乎听不见船长的话。“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她趁着浪涛稍微平静的当儿问道。

  “没什么危险,夫人,请您们立刻回去!”

  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无法抗拒这个近乎恳求式的命令,都回船舱去了。这时,正好一个大浪头在尾樯下面滚过,把她们周围堑护舱玻璃震得直颤。同时,风更猛烈了。桅杆受着帆的压力都弯下去,游船仿佛要从浪头上跳过去。

  “卷起主帆!”门格尔叫,“你下前帆和触帆!”

  水手们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吊帆索松了,卷帆索扭紧了,触帆用纤绳拉下来,声音比风声还高。于是,邓肯号的烟卤喷着大股浓烟,蒸汽枪的叶子板轻一下重一下地拍着浪涛,有时叶子板直翘出水面。

  格里那丹、少校、巴加内尔和罗伯尔看着邓肯号和波浪斗争的样子,既赞美又惊惧,他们紧紧扒住横栏杆,彼此不能交谈一句话。他们看着大群的海鸟在狂风中翱翔,这种风暴鸟,风浪越大飞得越起劲,叫人看了心惊肉跳。

  忽然听到一片震耳欲聋“嗤嗤”的声音,比风暴的声音还高。蒸汽猛烈地喷射出来,报警的汽笛异乎寻常地狂叫。游船猛地一歪,倾斜得吓人,威尔逊正扶着舵盘,猛不防被舵杆打倒了。邓肯号横对着浪头,失去了控制力。

  “怎么了?”门格尔叫着,奔到指挥台前。

  “船睡倒了!”奥斯丁总那么幽默。

  “舵打掉了吗?”

  “快救机器!快救机器!”机械师的声音在叫。

  门格尔又向机器间奔去,连跑带滚地下了梯子。一片汽雾充满了机器间:活塞在汽缸里一动不动;连杆器也推不动横轴了。这时机械师看连杆器失去作用,又怕汽缸爆炸,索性关掉汽门,让蒸汽从排汽管泄出去。

  “究竟怎么了?”门格尔问。

  “蒸汽轮机扭弯或者嵌住了,”机械师回答,“它不能转动了。”

  “怎么,嵌住就不能搞出来吗?”

  “不可能。”

  此刻不是抢修这意外损失的时候,蒸汽机不转动了,蒸汽从活门跑出,不再发生作用了。因此,船长只有利用船帆,从那成为自己危险敌人——风的方面找点帮助。

  他又跑上甲板,简单向爵士汇报了情况。然后,请爵士带着其他三位回到船舱。哥利纳帆执意不肯。

  “不能,阁下,”门格尔坚决地说,“我必须单独一个人带着船员在这里。进去!船有时可能埋没在波浪里,但浪头无情,它会把你们扫进去。”

  “但,我们也能帮点忙啊……”

  “进去!进去!爵士,非进去不可!在某种程度上讲,船上由我作主!回舱去罢,我要求你们这样做。”

  门格尔说得坚决果断,情况一定十分严重,爵士懂得他应该以身作则,首先服从。于是,他带着三个同伴离开甲板。他们到了那两位女士那里,这两位女乘客正在焦急万分,等着这场和风浪斗争的结果。

  “门格尔真是勇敢坚强的男子汉!”爵士进入方厅说。“是的!”地理学家附和道,”他使我想到伟大的莎士比亚所写的《暴风雨》一剧中的那位司锚官,他对乘坐军舰的国王嚷道:‘走开!不许出声!回舱去!如果你不能让这些风浪平息,就不要说话!莫挡着我的路,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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