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凡尔纳 > 多瑙河领航员 | 上页 下页
四十三


  为了消灭罪证,拉德科竟连面包也用上了。这面包,和墙上掉下来的粉末糠捏在一起,就混合为一种极佳的砖石颜色,成了上好的填料,拿它来一点点地填被掏空的墙洞,真是天衣无缝。至于掏出来的其他碎屑,他都将之藏于床缝中。

  经过十二小时的努力,铁栅底部掏空了三厘米,不过皮带扣针也磨秃了。拉德科把扣环掰断,继续拿这些断片当工具使。又过了十二小时,这些碎片也磨光了。

  幸而,已经向这个囚犯露出过一次微笑的好运似乎不愿再将他抛弃。狱座端来下一餐饭时,拉德科大着胆子留下了一把餐刀,结果谁也没发现他的这次小偷小摸。第二天,他又做了同样的小动作,居然又瞒了过去。这样,他就拥有两件更像样的工具,比先前的裤带扣子好用多了。说实话,这只是两把粗制滥造的餐刀,样子丑丑的,不过刀锋倒还不错,又有刀柄,操作起来省力许多。

  从此以后,尽管工程的进展仍很缓慢,却比以前快些了。窗台上的水泥,时间一久,跟花岗岩差不多硬,要弄碎它极其艰难。再说,每当看守前来窥视,或者罗纳先生提审他时,活计便必须停下来。提审还越来越频繁了。

  但讯问的结果始终不变,预审仍是原地踏步。每次庭讯,证人都排了一长队,可他们的证词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有的证人说拉德科跟那个匪首的长相有一点点相似的,说自己遭劫时曾隐隐看见过他;可另一些证人则一口否定,说两人一点也不像。罗纳先生让被告戴上各式各样的假胡子,叫他摘下眼镜露出双目,或者让他戴好墨镜遮住眼睛,折腾来折腾去,种种办法都没有使任何一个证人指证被告肯定就是那个劫匪。因此,法官想再耐心等上几天,因为被多瑙河匪帮打成重伤的看门人克里斯蒂安·霍埃尔尚未痊愈,等他健康状况许可时,请他到塞姆林来与嫌疑犯对质。

  拉德科对这些传讯已经厌烦透了。他顺从地依着法官的摆布,进行各种测试。戴上假发和假胡须,把墨镜取下又戴上,毫不违抗。可是他的心思早已飞出了法庭,回到了他的单人牢房里,在那儿,把他同自由隔开的铁栅已渐渐脱开了砖石。

  他只要再花上四天时间,就可以把铁栅连根拔起。九月二十三日晚,他终于掏到了铁栅的根部。现在,他得着手锯铁杆的另一端。

  这部分活儿是最艰难的。拉德科须用一只手抓住铁杆吊在上面。另一只手来回挫动工具。而这件工具是一把刀,用作锯子当然是不会得力的,只是很缓慢地磨损铁杆。另外,这种悬挂式的工作姿势非常吃力,不得不经常停下来休息休息。

  九月二十九日,经过六天英勇的苦干,拉德科估计切口已经足够深了。事实上,再磨几个毫米,铁杆就断掉了。如今,他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把铁杆折弯,时候到了!而此刻,第二把餐刀的刀身也已磨成了一条细线。

  第二天清晨,第一趟巡察过去后,将有大约一个小时的时候不会有人来打扰,于是,拉德科立即有条不紊地实施他的计划。如他所料,铁条轻而易举地就被折弯了,他从打开的洞口钻到了铁栅的外面。然后,他双臂用力一撑,使身体探出通风罩的顶洞,拉德科贪婪地环顾四周。

  和他原先所预测的差不多,这儿距离地面大约有十四米高。要攀越这个高度并非不可能,只要有一根足够长的绳子就行。不过,到达地面仅仅是解决了一个最容易的困难,这个难题解决了,并不等于大功告成。

  拉德科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监狱四周有一圈巡逻小径,过去之后,又建有一堵约莫八米高的围墙,围墙之外便是层层叠叠的屋顶。因此,若下到地面后,首先得翻越那道高墙,这一道阻碍就似乎是无法克服的。

  屋顶与高墙之间尚隔着一段空间。估计环绕着监狱有一条街道,一旦到达街上,越狱者便可算是逃出了虎口。但是,有没有安全可靠地逃到大街上的办法呢?

  拉德科为了寻找越狱的窍门,便从左至右逐步仔细观察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虽说他暂时还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但他突然瞥见了一熟悉的影子,使他激动得心怦怦直跳。原来,从左边望去,就是多瑙河,数不清的大小船只点缀在黄浊的河面上,有的船只顺水或逆水航行着,另外一些船只则紧紧地用锚索或缆绳拴在码头上。在停泊于岸边的许多小船中领航员一眼就认出了他自己的小渔船。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识将他的那只小船与旁边的船区别开来。似乎他的船还没有受到警方的特别监视嘛!要是他能溜回船上,那就万事大吉了,划船不用一个小时就能越过国境,一旦踏上塞尔维亚国土,奥匈帝国司法机关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拉德科把目光转向右边,他立即发现这边有一样特别的东西,便细心察看起来。窗户的近旁,有一根细长的铁条从屋顶一直延伸下来,一直深入到地下。每隔一定的距离,就有一个牢固的铁钩将它扣住,铁钩又深深扎入墙中。这根细铁条看上去很可能是大楼避雷针的导线。要是能攀住这根铁条,他就可以很容易地降到地面。

  其实,要做到这一点也不难。在他囚室地板的高度,有一圈作为装饰而贴墙而筑的腰线,这圈装饰性建筑比墙面凸出二十至二十五厘米,只要冷静和勇敢,他完全能够踩在腰线上将身体慢慢挪动过去,抓住那根避雷针的导线。

  糟糕的是,即便有能耐完成了这么一个近乎玩命的惊险动作,监狱四周的外墙仍是那么高不可攀。关在囚室里或是待在巡逻道上,囚犯同样没有摆脱遭囚禁的命运。

  拉德科以从未有过的悉心谨慎反复观察围墙的结构,终于发现,在围墙的上部,离墙盖顶不远的地方,里里外外都有一排装饰性的凸雕,这是些方形的砾石,一半嵌入墙里,一半落出墙外。拉德科盯着这些建筑装饰看了好久,才又慢慢滑回到窗台上,重新钻入囚室,接着抹掉了任何可能引起别人怀疑的蛛丝马迹。

  他主意已定,决心不惜一切地争取自由,通往自由的途径也已找好了。尽管冒着很大的危险,这个办法应该是行得通的,也必须成功。再则,与其继续如此忧心忡忡,不如搏个粉身碎骨。

  他耐心地等待第二次巡察的狱卒过去。当他确定又有一段时候不会有事时,便着手把准备工作做好。他用餐刀的残片把睡毯割成了五十多根几厘米宽的布条。为了不引起看守的注意,他特意留下足够的被褥,以使床铺保持原来的外观——至于其中,显然不会有人想起去掀开被子看看的。

  他把切开来的布条四根四根地像搓麻绳一样拧在一起,然后一段一段地接起来。当那些布条一根一根少下去时,绳子就越搓越长。拉德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做这件事。十月一日,正午十二点差几分时,拉德科终于拥有了一根结实的粗绳,长达十四五米。他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到被褥下面。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他决定在当天晚上就逃走,九点钟行动。

  这是在狱中的最后一天了。拉德科缜密地思考着这次行动的哪怕最细微的枝节,揣度了成功和失败的各种可能。最后的结果将会怎样呢?重获自由还是失去生命?不久的将来就能知分晓了。总而言之,他将全力一拼。

  然而,当行动的时候到来之前,命运还给他安排了最后的一次考验。大约下午三时许,囚室的门闩忽然被咋嚓一声拉开了。他们想让他干什么呢?难道又是伊扎尔·罗纳先生要提审犯人?但常规的提审时间已经过去了。

  不,这一次不是法官召他受讯,从打开的门口望出去,拉德科瞥见走道里除了一个平时的看守外,还站着三个陌生人。其中的一位是位女子,年近二十的少妇,看上去十分温柔善良。和她一起来的两个男人中,有一个显然是她的丈夫。从看守说的话和他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另一位男士应该就是这所监狱的狱长。

  原来这是一次来访。夫妇俩受到了监狱上下极其谦恭有礼的接待,不难看出,他们是很有身份的人物,许是正在游历国土的王公贵族伉俪。监狱长在一旁给他们作向导。


梦远书城(guxuo.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