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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蒂恰双手一摊,意思明显是说他不明白囚犯怎么会逃掉。总之,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错。斯特里加可不肯善罢甘休。

  “真是头蠢驴!”斯特里加狂怒地咆哮着,重复着这句话。同时,一把夺过同伴手中的提灯,沿着舱室四壁来回走动。“你本来应当时常看看这个家伙,不能让表面现象迷惑住了……喏!瞧瞧这块铁皮,都磨得光光的了。他就是在这儿磨断了手上的绳子……他得磨好几天,好几天!……可你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谁也比不上你这样蠢!”

  “够了,你有完没完!……”蒂恰不禁也火冒三丈,大声回敬道,“你把我当作你的狗来使唤么?……不管怎么说,是你非把这个德拉戈什扣押起来,那就应该你自己看住他!”

  “我倒真后悔没那样做呢!”斯特里加竟同意他的话说,“不过,先要弄清楚一件事,咱们抓来的真是德拉戈什吗?”

  “那你说还有谁?”

  “我怎么知道?……看你办事这种毛毛糙糙的样子,我不得不做好一切最坏的打算。你逮住他时,认出他是谁了么?”

  “这我肯定不了,”蒂恰坦白说,“因为他背朝着我们……”

  “问题就在这儿!……”

  “可我清清楚楚地认得那条渔船呀!绝对是你在维也纳时指给我看的那条船,这个,我很有把握。”

  “船!……船!……得了,我问你,那个俘虏长得什么模样?他个子高吗?”

  事实上,寒尔热·拉德科和伊凡·斯特里加的身材十分相像。但是,大家都知道,一个人躺着时要比站着时显得高大得多。而蒂恰看见领船员时,他差不多都是躺在囚室地板上的。因此,蒂恰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比你高一个头。”

  “这不是德拉戈什!……”斯特里加咕哝着,他知道自己比侦探高。

  他思忖了片刻后,又问道:

  “俘虏像不像你认得的某个人?”

  “我认得的?”蒂恰不解地问,“没见过这人。”

  “比方说,他像不像……拉德科?”

  “多怪的念头!”蒂恰叫道:“真见鬼,你干嘛要德拉戈什像拉德科呢?”

  “如果我们抓的不是德拉戈什呢?”

  “那他更不会是拉德科,拉德科我怎么会不认识?不会搞错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斯特里加坚持强调,“他像拉德科吗?”

  “你是在做梦吧,”蒂恰抗议了,喊道,“首先,那个俘虏没有胡子,而拉德科却有。”

  “胡子是可剃掉的!”斯特里加提醒说。

  “我没有说不可……而且,俘虏戴墨镜。”

  斯斯里加耸了耸肩,接着问道:

  “他是棕发还是金发?”

  “棕发。”蒂恰非常肯定地答道。

  “你有把握么?”

  “有把握。”

  “他也不是拉德科!……”斯特里加又犯上了嘀咕,“那他真是伊利亚·布鲁什啦……”

  “哪个伊利亚·布鲁什呀?”

  “那个钓鱼冠军!”

  “噢!……”蒂恰给弄得晕头转向了。“那么,如果咱们的俘虏既不是拉德科,又不是卡尔·德拉戈什,他逃走了就没什么关系了。”

  斯特里加没有答话,径自向窗口走去。看了看窗框上的血迹之后,他探身到舱外,可是费了很大力气,也无法看清漆黑夜幕笼罩下的一草一木。

  “他逃了多久了呢?……”斯特里加喃喃自语。

  “不会超过两个小时的。”蒂恰回答他。

  “要是他逃走两个小时了,那就已经跑得很远了!”斯特里加叫喊着,难以抑制心头的怒火。

  他想了想,说道:

  “眼下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夜这么黑!既然鸟儿飞走了,就由它去吧。至于咱们自己,还得在天亮前动身,早点过了贝尔格莱德。”

  斯特里加又呆呆地站在那儿默想了片刻,然后,不再说什么就离开了四室,走进对面的船舱。蒂恰倾耳听了听。刚开始,什么动静也没有。可不一会儿,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透过紧闭的门扉传到他耳朵里,而且声音越来越响。蒂恰不屑地撇撇嘴,走开了,钻回自己的被窝里。

  斯特里加以为立即去追赶俘虏于事无补,可真是失策了。如果一发现就马上去追的话,也许并非徒劳,因为逃跑者没走多远。

  寒尔热·拉德科听见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情急之中,孤注一掷,竟然克服了障碍。他肌肉猛地一收紧,肩膀出去了,脸部也跟着出来,整个身子就像脱弦的箭似的冲出狭窄的小窗,头朝下落到多瑙河里,河面静静地张开又合扰。他潜泳了一会儿,才浮出水面,水流已经把他带到离落水处相当远的地方了。顷刻之间,他便游过了驳船的船尾。驳船是船头朝上游方向停泊着的。他面前的路自由了!

  拉德科毫不迟疑,只要再顺水漂上一会儿,一离开歹徒的掌握,他就可以全力游到岸边。不过,他上岸时,几乎会是一丝不挂的,这当然将给以后的行动带来巨大的困难,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当务之急是要赶快远远离开那个水上监牢,他在那儿好不容易捱过了一段痛苦不堪的时光。一切等逃上岸后,再作计议。

  猛然,夜幕中,另一艘船的暗影出现在他眼前。当他辨认出这竟是自己的小渔船时,心情无比激动,一根缆索把它挂在驳船的后面,拉住它,以使之不被水流带走。他本能地紧紧抱住渔船的船舵,有那么一刻,仿佛时空都凝固了。

  有说话的声音从深夜的静谧中隐隐传到他的耳际。大概是敌人在争论他逃走的事。他耐心地等候着,幽暗的河水好似一张穿不透的布帆覆盖着拉德科的身体,只有脑袋露出水面。

  声音越来越响,随后又消失了,于是万物复又归入了沉寂。拉德科拉住船舷,缓缓冒出水面,倏地溜进船篷,不见了人影。他躲在船篷下,又侧耳聆听了片刻。什么响动也没有。周围一片静穆。

  船蓬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拉德科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像瞎子那样,摸索着分辨船上亲切的物件。似乎还没人动过。他的渔具仍在原处,钉子上还挂着那顶水獭皮的帽子,那是他亲手挂上去的。右边,是他的床铺,左边是杰格先生睡过几天的地方……但是,摆放在铺位下面的几只箱子,怎么都被打开了呢?有人把箱子撬了吗?……黑黝黝的,拉德科只好用手指试探地摸来摸去,清点着自己寒酸的家当。一样东西也没有被人拿走。衣物还是整整齐齐地放着,保持着原来的模样……那把刀也仍然摆在原来的地方。拉德科拔出刀,然后匍匐在舱底,向艏柱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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