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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我亲爱的,”老太婆向她的女儿大声哀诉道,“我认识他已有好多个星期、好多个月了;有好多次,那些卖鸽子的流浪者和捉鸽子的人欺负他,都是我帮助了他,可是他现在竟这样对我说话!”

  “让那些鸟儿安安静静,别去打扰它们吧,好不好,布朗太太?”罗布用极度痛苦的声调反驳道,“我想,一个年轻小伙子最好是跟狮子打交道,而不要去跟这些小东西打交道,因为它们常常会在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飞回到您的脸上来。唔,您好吗?您需要什么?”罗布说出这些有礼貌的话,仿佛是极不愿意,极为激愤和怨恨似的。

  “你听,我的宝贝,他是怎样跟一位老朋友讲话的!”布朗太太又向她女儿哀诉道,“但是他有几位老朋友可不像我这么耐性。如果我去告诉几个他认识、他曾经跟他们玩乐,并欺骗过他们的朋友,到哪里去找到他的话——”

  “您住嘴好不好,布朗太太?”可怜的磨工打断她的话,说道,一边迅速地向四周看了一眼,仿佛预料会在近旁看到他的主人的牙齿正在闪发出亮光似的,“您想毁掉一个年轻小伙子来取乐,这是为什么呢?像您这样岁数的人,本应该想各种各样事情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多么雄壮的马!”老太婆拍拍马背,说道。

  “别去动他好不好,布朗太太?”罗布把她的手推开,大声喊道,“您真要把一位悔过自新的年轻小伙子逼得发疯了!”

  “嘿,我伤害它什么啦,孩子?”老太婆回答道。

  “伤害?”罗布说道,“您就是用稻草碰它一下,它的主人也能发觉。”他把老太婆的手碰过的地方吹了吹,用手指轻轻地把它抚平,仿佛他当真相信他所说的话似的。

  老太婆回头望了望跟随在后面的女儿,向她嘀咕了一句并歪歪嘴巴;当罗布手里拿着缰绳继续向前走去的时候,她紧紧跟在他的后面,继续和他交谈。

  “你有了个好差使了,罗布,是不是?”她说道,“你走运了,我的孩子。”

  “唉,别谈走运了,布朗太太,”可怜的磨工左顾右盼,停住脚步,回答道,“如果您没有遇见我,或者如果您走开的话,那么,说实在的,一位年轻小伙子可以说是相当走运了。您离开我吧,布朗太太,别在我后面跟着!”罗布突然反抗地哇哇大哭起来,“如果那位年轻的女人是您的一位朋友的话,那么她为什么不把您领开,而让您这样丢脸呢!”

  “什么!”老太婆用哭丧的说道,一边把脸凑近他的脸,对它龇牙咧嘴地笑了笑,她脖子上松弛的皮肤都因而往下垂挂着了。“你竟翻脸不认你的老朋友了!过去当你除了石砌的道路,找不到别的床铺的时候,难道你不曾五十次偷偷地躲藏在我家里,在角落里呼呼大睡吗?现在你竟居然这样对我这样说话!难道我过去不曾跟你一道去买卖,还帮助你这小学生偷偷地逃学,还有什么我不曾做过的,而你现在竟居然叫我走开!难道我不能在明天早上把你过去的一群伙伴召集起来,像你的许多影子一样,跟随着你,把你彻底搞垮吗?你现在竟居然放肆无礼地看着我!我就走。艾丽斯,我们走吧!”

  “站住,布朗太太!”心烦意乱的磨工喊道,“您这是干什么来着?您别生气!请别让她走。我完全不想冒犯您。我开头的时候不是对您说过,‘您好吗?’是不是?可是您不愿意回答。您好吗?还有一点,”罗布可怜巴巴地说道,“请听我说!一位年轻小伙子需要把他主人的马牵去洗刷干净,而他的主人又是个什么丁点小事都能觉察出来的人,这时他怎么能站在街上跟人讲话呢?”

  老太婆装出稍稍息怒的样子,但仍然摇着头,歪着嘴巴,嘟囔着。

  “跟我到马厩去,喝一杯对您身体有益的东西,好不好,布朗太太?”罗布说道,“不要像现在这样闲荡着,那对您,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您肯不肯跟她一道跟我来?”罗布说道,“说真的,要不是有这匹马的话,我真高兴见到她!”

  罗布这样赔了礼之后,拐了一个弯,牵着马沿着一条小街走去,这时他那神态真是一幅悲观绝望的悲惨图景。老太婆向她女儿歪歪嘴,紧紧跟在他后面。女儿随后跟着。

  他们转进一个寂静的小广场,或者说得正确些,一个院子里。一座雄伟的教堂钟楼巍然耸立在这里,还有一个包装作坊的仓库和一个酒瓶厂的仓库也坐落在这里。磨工罗布把那匹白腿的马交给院子角落里一所旧式马厩的马夫,请布朗太太和她的女儿坐在马厩门口的石长凳上,不久他就从邻近的酒吧里出来,拿着一只白镴的酒壶和一只酒杯。

  “孩子,为你的主人卡克先生的健康干杯!”老太婆在喝酒之前慢吞吞地说出她的祝愿。“天主保佑他!”

  “怎么!我以前没跟您说过我的主人是谁啊?”罗布眼睛张得大大地说道。

  “我们认得他,”布朗太太说道,她专心致志地注视着他,连她那动作着的嘴巴和摇晃着的脑袋也暂停了片刻。“我们今天早上看到他从我们身边经过,后来他下了马,你在那里等着把它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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