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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今天早上,夫人,”少校回答道,“董贝曾经焦急地等待着他的来到,夫人,这说明了——请相信乔·白的话,因为乔是魔鬼般狡猾的人,”少校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鼻子,并眯缝着一只眼睛,这并没有改善他天生的美容,“这说明了董贝希望他得知这个消息,不用他告诉他或跟他商量。因为,夫人,”少校说,“董贝就跟魔王一样骄傲。”

  “这是个可爱的性格,”斯丘顿夫人吐字不清地说道,“它使人想起了我最亲爱的伊迪丝。”

  “唔,夫人,”少校说,“我已经作出了一些暗示,那位左右手明白了,我将再作出一些暗示,直到那天来到为止。董贝今天早上建议明天乘车到沃里克城堡①和凯尼尔沃思②去游览,动身之前先跟我们一起吃早饭。我是替他来送请柬的。您肯不肯赏光,夫人?”少校说,当他取出一张短笺时,他脸上扬扬得意,露出狡猾的神气,气都喘不过来;这张短笺是烦请白格斯托克少校转交给尊敬的斯丘顿夫人的;在这张短笺中,她的永远忠实的保罗·董贝恳求她和她和蔼可亲的、多才多艺的女儿同意参加这次建议中的游览。在附言中,这同一位永远忠实的保罗·董贝请求她向格兰杰夫人转致他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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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沃里克(Warwick):英格兰沃里克郡的一个城镇,以古城堡著名;该城堡规模宏大,结构完整,收藏有精美绘画和兵器。

  ②凯尼尔沃思(Kenilworth):也是英格兰沃里克郡的一个城镇。

  “别说话!”克利奥佩特拉突然说道,“伊迪丝!”

  这位可爱的母亲在发出这个惊叫声之后又重新装出那副没有精神、装腔作势的神态,这种情景简直是不可能描写的;因为她从来没有抛开过这个神态,大概除了坟墓之外,不论在其他任何地方她都不想,也不可能抛开这个神态的。但是她在脸孔、声音或神态中曾经在片刻间暴露出她曾经认真怀有一种目的或微弱地承认她怀有那个目的(不论这目的是高尚的或邪恶的),而当伊迪丝走进房间的时候,她就急急忙忙地驱除掉她曾一时暴露出的所有这些神色的任何阴影,懒洋洋地斜靠在长沙发上,又是原先那极为没精打采和有气无力的神态。

  伊迪丝十分美丽和庄严,但却又十分冷淡和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对白格斯托克少校几乎没打招呼,向母亲敏锐地看了一眼之后,把一个窗子的窗帘拉开,在窗前坐下,望着外面。

  “我最亲爱的伊迪丝,”斯丘顿夫人说道,“你这些时候待在哪里?我多么想看到你呀,我亲爱的。”

  “你刚才说你有事,所以我就没进来,”她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这对老乔太残酷无情了,夫人,”少校以他特有的殷勤说道。

  “是很残酷无情,我知道,”她仍然望着外面,说道,说话时不动声色,十分傲慢;少校十分狼狈,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

  “我亲爱的伊迪丝,”她的母亲慢声慢气地说道,“你知道,白格斯托克少校总的来说,是世界上最没用、最讨厌的人——”

  “妈妈,完全不必采用这种讲话方式,”伊迪丝回过头来说道,“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我们彼此了解。”

  她俊俏的脸上平平静静地显露出的轻蔑表情(对她自己的轻蔑显然并不比对他们的少)十分强烈和深刻,因此她母亲原先发出的傻笑,尽管是习惯性的,也不得不在这种表情前顷刻间从唇边消失了。

  “我亲爱的女儿,”她又开始说道。

  “还不是个女人吗?”伊迪丝微笑着说道。

  “你今天多么古怪,我亲爱的!请让我说,我的宝贝,白格斯托克少校替董贝先生送来了十分客气的请柬,建议我们明天和他一起吃早饭,然后乘车去沃里克和肯尼尔沃思。你去吗,伊迪丝?”

  “我去吗!”她重复着说道,她回过头来看母亲时,脸孔涨得通红,并急促地呼吸着。

  “我知道你会去的,我亲爱的,”母亲漫不在意地说道,“我刚才问你,正像你所说的,是出于礼貌。这里是董贝先生的信,伊迪丝。”

  “谢谢你,我不想念它。”这就是她的答复。

  “那么,也许还是由我亲自来复信好,”斯丘顿夫人说道,“本来,我曾想请你来当我的秘书的,我亲爱的。”由于伊迪丝一动不动,也不答腔,所以斯丘顿夫人就请少校把她的小桌子推近一些,打开桌子里面包含的写字台,替她取出笔和纸;少校十分顺从和热心地完成了这些殷勤的、合适的服务。

  “写上你的问候吧,伊迪丝,我亲爱的?”斯丘顿夫人写到附言时,手中拿着笔,停下来问道。

  “你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妈妈,”她没有回头,漠不关心地回答道。

  斯丘顿夫人随自己的心意写下去,不再要求她给予明确的指示;她写好之后就把它递给少校;少校把它作为一项宝贵的任务接受下来,装作要把它搁到挨近心的地方,但由于背心不安全,就只好搁在裤兜里。然后,少校向两位夫人作了极为优雅、极有骑士风度的告别;年老的夫人按照她往常的方式回了礼,年轻的夫人则脸对着窗子坐在那里,几乎觉察不到地把头点了一下;如果她毫无表示,让少校去猜想,她是没有听到他或注意到他,那么这反倒给少校多留一些面子呢。

  “说什么她发生了变化,先生,”少校在归途中默想着;由于下午太阳当空,气候炎热,他就命令本地人拿着他的随身物品走在前面,他自己则在那位被放逐出国的王子的身影下走着;“什么变化呀,憔悴呀,等等,约瑟夫·白格斯托克决不会上当。压根儿没有那么回事,先生。这是不会发生的。但要是说到她们母女之间存在意见分岐——或者像那位母亲所说的,有一道鸿沟——,他妈的,先生,这倒似乎千真万确。真是奇妙极了!唔,先生!”少校喘着气,“伊迪丝·格兰杰和董贝倒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让他们打出个高低来吧!白格斯托克支持胜利者!”

  少校想得正带劲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大声说出了最后这几个字,倒霉的本地人以为少校正在喊他,就站住脚跟,回过头来。本地人这忤逆的行动使少校火冒三丈,虽然他当时正洋洋自得,十分开心,但看到这个情况,就立即用手杖戳到本地人的肋骨之间,以后每隔短短一段时间又继续不断地捅捅他,直到旅馆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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