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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实例

  亨利·莫尼埃①一定会给这位胖先生画幅漫画,在一面鼓上画个头,下面画两根交叉的小棍。这位陌生人走路时似乎怕踩碎鸡蛋。在这人身上,步态的特殊性肯定全部消失了。他不比老炮手更擅长走路。过去他曾有运动的观念,说不定蹦蹦跳跳过;如今可怜人不再明白走路是怎么回事。他向我施舍他一生的经历和一大堆思考。是谁使他两腿发软,他的痛风、他的丰满是从哪儿来的?是恶习还是劳作使他身体变了形?伤心的思考!建设性的劳作和破坏性的恶习在人身上产生同样的结果。这可怜的有钱人对肚子惟命是从,似乎蜷成了一团。他吃力地,一条接一条地挪动双腿,动作拖拉,带着病态,好象一位与死亡抗争的垂危者被它强行拖到墓穴边。

  ①亨利·莫尼埃(1799—1877),法国作家和漫画家。

  出于奇特的对照,他身后来了一位双手交叉在背后,双肩缩进,绷紧,肩胛骨靠得很近的人;他象一只摆在烤面包片上的小山鹑。看上去他只靠脖子朝前走,胸廓带动了整个身躯。

  接着,一位年轻小姐身后跟着一名穿号衣的仆役,象英国女子似的一蹦一跳地来了。她酷似一只被割断翅膀、但总在试图飞翔的母鸡。她的运动根源似乎在腰的下部。见到她那个用一把伞武装起来的仆役,你们会说她担心在其准飞翔的起动部分挨一脚。这是一位大家闺秀,但十分笨拙;姿态不雅,最天真不过。

  其后,我见到一位好象由两个分隔开的部分构成的人。他在右腿及其一整套系统稳稳立住之后,才冒险迈出左腿和一切附属物。他属于二元派。显而易见,他的身体大概先被一场革命劈成了两半,又奇迹般地,但没有严丝合缝地重新焊接起来。他有两根轴,但没有多一个大脑。

  不久来了一位外交家,瘦骨嶙峋,直挺挺地走路,活象若利①忘记提线的木偶;你们还以为他象木乃伊似的被细带子紧紧束住。他系着领带,如同下霜天小溪中的一只苹果。如果他掉转身,显然因为他固定在一根支轴上,被路人撞了一下。

  ①若利(1773—1839),法国剧作家和演员,一八二八年告别舞台后创办了木偶小剧场。

  这位陌生人向我证明有必要提出以下公理:

  八

  人的动作被分解成泾渭分明的节拍;如果你混淆了节拍,就会象机器一般僵硬。

  一位俊俏女子,对胸衣撑的隆起部分存有戒心,或不知为什么感到不舒服,她变成了美臀维纳斯,走起路来象珠鸡,伸长脖颈,收紧胸衣撑,鼓起与胸衣撑依托部分相对的那一部分……

  智力的确应当在我们的动作难以觉察的连续行为中大放光彩,正如光线和颜色在蛇的多变环节的菱形图案里变幻闪烁。优雅步态的全部秘密寓于动作的分解中。

  接着来了位太太,和上一位一样收胸撅臀。说真的,要是再有第三位,你们观察了她们以后,一定会情不自禁地因事先替这过分的隆起准备好的半轮月亮而发笑。

  这些东西不可思议的凸起久久萦回于我的脑际,我叫不出这些东西的名字,但它们对女子步态问题有决定性影响,特别在巴黎。我请教了有才情的女子,情趣高尚的女子,虔诚的女子。经过数次会谈,我们讨论了长处和短处,赢得了对美、对某些圆得见鬼的构造的不幸所应有的尊重,然后写出这句精彩的格言:

  九

  走路时,女子什么都可以给人看,但什么都不能让人看见。

  “那当然!”被请教的太太中有一位嚷着说,“衣裙正是为此而做的。”

  这女子讲出了一个伟大的真理。我们整个社会就在裙子中。脱下女人的裙子,便失去了俏丽;也不会再激起痴情。女人的威力尽在衣裙中;裹缠腰布的地方没有爱情。所以许多评注家,尤其是马索雷们①,声称我们的母亲夏娃的无花果叶是条开司米连衫裙。我也这么想。

  ①马索雷,犹太教圣师,《圣经》注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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