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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是蛋呀。——潘克拉特难过地回答道。

  ——是鸡蛋呢,你看出来没有,但愿鬼把他们掐死才好!这些鸡蛋对我有什么鬼用场!且让他们把这些鸡蛋运往那个浑蛋的国营农场送给他去用得啦!

  佩尔西科夫向墙角的电话机那边奔过去,但他并没有来得及打电话。

  ——弗拉基米尔、伊帕季伊奇!弗拉基米尔·伊帕季伊奇!——研究所走廊上轰隆隆地响起了伊万诺夫的大嗓门。

  佩尔西科夫顿时离开了电话机,潘克拉特一个箭步闪向一旁,给这位编外副教授让出了道。后者也顾不上他平日素有的那种绅士派头了,匆匆地闯进了研究室,他连扣在后脑勺上的那顶灰色礼帽也没摘下来,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就进来了。

  ——弗拉基米尔·伊帕季伊奇,您可知道,出事了。——他嚷嚷道,在佩尔西科夫面前挥了挥那张报纸,这张报纸标有《号外》两个大字,报纸版面的正当中有一幅色彩鲜艳的彩色照片。

  ——不,您且听我说说,那些家伙都干了些什么来着,——佩尔西科夫并没有去听伊万诺夫的通报,而是以这样的叫嚷来作答,——他们居然要用这个来让我开开眼。这个普塔哈真是一个十足的白痴,您来看看!

  伊万诺夫完全怔住了。他惊惧地将目光投向那几个打开的箱子,接着又把目光收回到这张报纸上,然后——只见他的眼珠子几乎就要从脸上蹦出来了。

  ——原来如此,——他喘着粗气嘟哝起来,——现在我可明白了……不,弗拉基米尔·伊帕季伊奇,您只需看一眼,——他在刹那间就打开那张报纸,用他那直哆嗦的手指头指示着那张彩色图片给佩尔西科夫看。在这图片上,就像一根巨型消防水龙带似的,在一片被揉压得狼藉的绿草丛中,盘曲着一条浑身为橄榄色而带有黄色斑纹的大蛇。这照片是从天空拍摄的,是一架轻型飞行器在小心翼翼的低空飞行之中而摄下来的。——弗拉季米尔·伊帕季伊奇,您看这是什么动物?

  佩尔西科夫把眼镜往额头上推了推,然后又将它挪到眼睛上,端详着这幅图片,过后,他极其惊讶地说道:

  ——什么鬼东西呀。这是……这可是森蚺,一种水生蟒蛇……

  伊万诺夫扔掉礼帽,在椅子上落坐下来。用拳头敲着桌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弗拉基米尔·伊帕季伊奇,这种森蚺产自斯摩棱斯克省。这可是一场魔魇。您看出来没有,那个浑蛋没孵出小鸡而是孵出了大蛇,您看出来没有,这种蛇可是像青蛙一样具有惊人旺盛的产卵能力!

  ——这说的是什么呀?——佩尔西科夫回答道,他的脸都成了褐红色……——您这是在开玩笑吧,彼得·斯捷潘诺维奇……这是从哪儿说起?

  伊万诺夫霎时间哑然卡壳了,过了一会儿才恢复言语能力,他伸出一个手指头,朝一个打开的箱子戳了戳——那里,黄色的锯末中正门露着一些白花花的蛋尖哩——说道:

  ——就从这儿说起。

  ——什么,噢?!——佩尔西科夫号叫起来,他开始琢磨了。

  伊万诺夫十分有把握地挥了挥他那两只紧握的拳头,叫嚷开来:

  ——毫无疑问,他们是把您订购的蛇蛋与鸵鸟蛋转运到国营农场里去了,而把鸡蛋误送到您这儿来了。

  ——上帝啊……上帝。——佩尔西科夫连声惊呼,脸都发绿了,顿时就瘫落到那个旋转凳上。

  潘克拉特守在门旁完全懵了,脸色煞白,哑然发呆。伊万诺夫跳起身来,抓起那张报纸,用他的一根尖指甲勾出一行字,冲着教授的耳朵嚷起来:

  ——喏,眼下他们可是要闹出一场开心的戏来啰!……马上就要出现怎样的一幕,我是绝对地设想不出。弗拉基米尔·伊帕季伊奇,您看看,——他拉大嗓门高声念出那张皱巴巴的报纸上最先落入他眼帘里的第一个句子……——蛇成群结伙地朝莫扎伊斯克方向游动……一路上产下其数量多得不可思议的蛋卵。这种蛋卵,在杜霍夫斯克县境内也已经被发现……出现了一些鳄鱼和鸵鸟。特种部队……还有国家保安局的部队,已经焚毁维亚济马城郊的大片森林,这才阻止住那些爬虫的推进,而平息了该城的骚乱……

  佩尔西科夫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整个儿已是一张大花脸,眼睛里也透出那种发疯了似的茫然,他从那旋转凳上站起身来,气喘吁吁地喊起来:

  ——森蚺……森蚺……水生蟒蛇!上帝啊!——他现在这副样子,不论是伊万诺夫还是潘克拉特,都是从来不曾见过的。

  教授一把扯下领带,一下子就把衬衫上的纽扣全都扯掉了,脸上涨出了那种瘫痪病人才有的可怕的绿紫色,瞪着那完全木然无神的玻璃球似的大眼珠,摇摇晃晃地出了门,向什么地方奔去。研究所那石砌的圆顶下回荡着他的惨叫声。

  ——森蚺……森蚺……——回声在轰鸣。

  ——截住教授!——伊万诺夫冲着那吓得在原地瑟瑟发抖的潘克拉特尖声喊叫道,——给他喝点水……他要中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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