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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克重返先遣连(4)


  在赫尔比希上校没有发病时,他办公室总是挤满着各式各样的军官,因为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他非常快活,而且健谈,喜欢有许多听众围着他,听他讲些龌龊的笑话。他自己讲得津津有味,给别人带来的快乐是,对这些老掉牙的笑话勉强地笑笑。这些笑话可能在劳登将军(劳登将军(1719—1790),奥地利著名将领。十八世纪四。五十年代是他的戎马生涯的鼎盛时期,屡战屡胜,为人所称道。)时期就有了。

  在这种时候,为赫尔比希上校服务是很轻松的。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赫尔比希来到哪个部队,哪儿就准出现盗窃和各种胡闹事件。

  今天也是这样。各级军官随着帅克一起挤进了上校的办公室,等着看怎么发落他。这时上校看了少校由普舍米斯尔写给旅部的呈文。

  杜布中尉还是以他惯有的可爱的方式继续着与帅克的谈话:“你还不认识我,等你有一天认识我了,你就得吓死!”

  上校看了少校写的呈文,乱七八糟的,因为在他写呈文的那会儿,还受着酒精微弱毒害的影响。

  但赫尔比希的兴致甚高,因为昨天和今天他的脚都没有疼,他的脚指头安静得象只羊羔。

  “那么你到底干了什么?”他问帅克时的口气是那样和缓,使得杜布中尉的心象被扎了一下似的,他忍不住代替帅克答道:

  “这个兵,上校先生,”他介绍帅克说,“他装疯卖傻,用他的痴傻来掩盖他的罪行。我虽不知道公文上写了些什么,可我能想象到他准又是干了什么坏事,而且是在很大的范围内。上校先生,您要是允许我看一下来函,我肯定能给您提供一个处置他的办法。”

  他转向帅克,用捷克话对他说:“你在喝我的血,你感觉到没有?”

  “在喝!”帅克一本正经地回答说。

  “您瞧,上校先生,”杜布中尉接着用德语说,“您什么也不能从他口里问出来。您根本没法跟他说话。总有一天棋逢对手,会把他置于死地的,请允许我,上校先生……”

  杜布中尉仔细地读着少校从普舍米斯尔写来的函件,读完后,他兴高采烈地喊了起来:“这一下你可完啦!你把军服丢到哪儿去啦?”

  “当时我想试试这套破玩意儿,看看俄国兵是怎么穿的。我把我自己的那一套脱了放在池塘边,”帅克回答说,“这只不过是一场误会。”

  帅克开始向杜布中尉述说他由于这一误会所吃过的一切苦头,等他说完,杜布中尉对他嚷道:

  “如今你才认识我。你知道,丢失国家财产意味着什么吗?你这坏蛋!你知道,打仗的时候丢了军服意味着什么吗?”

  “报告,中尉先生,”帅克回答说,“我知道,士兵丢了军服,应当领一套新的。”

  “我的老天爷,”杜布中尉惊叫了一声,“你这头阉牛!你这畜生!你要是再拿我来开心的话,那么打完仗之后你还得再服役一百年!”

  一直安安稳稳,惬意地坐在桌旁的赫尔比希上校的脸孔突然可怕地皱成一团,因为他的一直安静的脚指头,由于风痛病发作,突然由安静的羊羔变成了咆哮的老虎,就象六百伏特的电流在通过,四肢被大锤在慢慢地敲碎一样。赫尔比希上校只是挥了一下手,用一个慢慢地熬着串烤的人的可怕的声音喊道:“都出去!给我左轮枪!”

  这一来大家都明白,都溜了出来,连帅克一起也被卫兵带到走廊上。只有杜布中尉留下了,他想借此大好时机,给帅克来个落井下石。他对着那脸部肌肉扭得很难看的上校说:“请允许我提醒您,上校先生,那个家伙……”

  上校疼得嗷嗷直叫,拿起墨水瓶往杜布中尉扔去。吓破了胆的杜布中尉忙行军礼说:“当然罗,上校先生,”便消失在门外了。

  随后,好长时间还从上校办公室传来怒吼和号叫,直到最后,疼痛的呻吟才停止了。上校的脚指头突然又变成了温顺的羊羔,风痛猝发过去,上校按了一下铃,让人把帅克再带上来。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上校问帅克,仿佛一切倒楣事都已过去,如今感到如此自在和舒畅,象懒散地躺在海边沙滩上。

  帅克对上校友好地笑了笑,把自己的整个历险记讲了一遍,又说他是九十一团十一先遣连的传令兵,不知他不在那里时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不便。

  上校也笑了笑,然后下了一道命令:“给帅克办一个通过利沃夫到佐尔坦采站去的通行证,他们的连队明天将抵达那里。给他从仓库里取套新军装出来,再给他六克朗八十二个哈莱什作为路上的伙食费。”

  当帅克穿上奥地利新军装离开旅部上火车站去时,杜布中尉看着发呆了。当帅克严格地按军纪向他报告,给他看证件,关心地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捎给他的长官卢卡什上尉时,他大吃一惊。

  杜布中尉别无其它表示,只说出一个字:“Abtreten!(德语:滚!)”当他看着帅克走远时,只是暗自嘟噜了一句:“你还不认识我,我的天哪,总有一天你会认识我的……”

  在佐尔坦采火车站上,扎格纳大尉将全营集合在一起,只缺十四连的后卫,它在迂回利沃夫时失踪了。

  帅克走进这座小城,顿时感到一切都很新鲜。因为从一片繁忙的景象中就可以看出,前线已近在咫尺了。到处是炮兵队和运输车队,每所房子都有各团的士兵出出进进。在他们中间,帝国的日耳曼人,犹如士兵中的精萃,高人一等地正从自己丰厚的贮存中拿些香烟出来分发给奥地利人;广场上的帝国日耳曼人伙房甚至还有大桶的啤酒,士兵们打了啤酒去就中饭和晚饭喝。无人过问的奥地利士兵肚子里装满了肮脏的甜菊花茶,他们象馋嘴虫似地围着啤酒桶。穿着土耳其长袍的大胡子犹太人聚集成一堆,指点着西方的浓烟乌云。到处都在嚷着:沿布格河的乌吉什古夫。布斯克和德雷维亚尼(均为波兰城镇。)都燃起了大火。

  大炮的轰隆声震耳欲聋。又有人叫嚷说俄国军正在炮轰格拉波维……卡明克……斯特鲁米洛一线各地,整个布格河沿岸都接火了,士兵们正在堵截企图从布格河溃逃回家的败军。

  到处是一片混乱。谁也不知道俄军要干什么,是转而再度进攻呢,还是继续实行全线大撤退。

  战地宪兵巡逻兵不停地把一个个被谴责为散布不确切和骗人消息的犹太人押送到城防总指挥部。那些可怜的犹太人在那儿被打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才放他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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