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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匈牙利大地上行进(4)


  “现在我们来打‘五到十’吧!”他们又玩起扑克来了。

  火车停在莫雄站上。已是黄昏时分,任何人也不许下车。

  火车开动时,一个车厢里传出了高昂的歌声。歌手象要把路轨的碰击声压倒似的。原来是一个卡什贝尔山的士兵在夜幕降临匈牙利平原时,怀着虔诚的深情,用他的破锣嗓子在赞颂静静的夜晚。

  夜安啊,夜安!
  祝愿所有疲劳的人夜安!
  白日悄悄消逝,
  一双双劳动的手都已休息,
  一直到第二天天明,
  夜安啊,夜安!

  “Halt Maul,du Elender!”(德语:“住嘴,你这乡巴佬!”)有人打断了这位伤感歌手的歌声,他立刻就沉默了。人们又把他从窗口拖开。

  疲倦的人们并未休息到明天早上。跟别的车厢里点着蜡烛玩牌一样,这儿也在一盏挂在车厢壁头上的小油灯下继续玩着“恰帕里”(捷克一种牌的玩法。),每一次不管谁因为抓到王牌而赢牌时,帅克总要说这是最公道的一种娱乐,因为谁想换几张牌就可以换几张牌。

  “玩‘补进,的时候,”帅克说,“只要抓到王牌爱司和七,你就可以叫派司,不再抓牌了。因为再进就有危险了。”

  “咱们玩’健康,(捷克一种牌的玩法。)吧。”万尼克在大家一片赞赏声中建议说。

  “红桃七是王!”帅克一边洗牌一边说,“每人下十个哈莱什(见一一九八页注①。)发四张牌。快点儿下吧!让我们正经玩上几盘。”

  一个个脸上心满意足地泛着红光,好象根本没有战争,而且似乎他们也并没有坐着列车开往前沿阵地去参加血淋淋的厮杀,他们仿佛是坐在布拉格一家咖啡馆的牌桌边。

  “我真没想到,”帅克打完一盘之后说,“当我一张有用的牌也没抓着时,我把四张牌都换了,结果抓上个爱司。你们把老克弄到哪里去了?我要用爱司打老克。”

  正当他们在这儿拿爱司打老克时,在遥远的前线,国王们正驱使他们的臣民在互相厮杀哩。

  列车开动前,先遣营军官们所在的车厢里静得出奇。大部分军官都在埋头看着一本精装德文书《Die Sünden der Vter》.Novelle von Ludwig Ganghofer(德语:路德维希。甘霍费尔的小说:《神父的罪恶》。甘霍费尔(1855—1920),奥地利小说家,作有多种爱情小说。)。而且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读着第一六一页。营长扎格纳大尉靠窗口站着,手里也拿着这本书,也翻到第一六一页上。

  他望着窗外的风景,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最明白地向他们讲清楚这本书的意义。这一切都是最机密的。

  这时候,军官们已经得出结论:施雷德上校已经完全疯了。虽然他早就有点神经失常,可是谁也没料到他会这样快就疯了。开车之前,他把所有的军官都叫来开了最后一次会。会上,他对他们说,每人可以领到一本路德维希。甘霍费尔的《Die Sünden der Vter》。他已经叫人把书送到营部办公室去了。

  “诸位,”他带着非常神秘的神情说,“你们任何时候也不要忘了翻看第一六一页!”军官们埋头精读了第一六一页,也不能从里面看出什么奥妙来。只读到一个叫马尔达的女人走到写字台跟前,从那儿拽出一个某种角色的人物,并且大声说:大家必须对这位剧中人的痛苦表示同情。在这一页上,他们还读到一个叫什么阿尔伯特的,他一个劲儿说俏皮话。但是那些俏皮话跟前面的事件风马牛不相及,简直是胡扯淡,气得卢卡什上尉把烟嘴都咬碎了。

  “那老家伙完全疯了,”大家都这么想,“他已经完蛋了,准会把他调到军政部去。”

  扎格纳大尉在脑海里将这一切仔细琢磨了一番之后,便离开了窗口。他没有多少教育才能,所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讲解第一六一页的意义的教案编写出来。

  他跟上校老头一样,对军官作报告的开场白总是:“Meine Herren!”(德语:“诸位!”)虽然在上车前他总管他们叫“Kamaraden(德语:“伙计们!”)“。

  “Also,meine Herren,”(德语:“是这样的,诸位!”)他开始讲话,说他昨天晚上接到上校关于路德维希。甘霍费尔所著《Die Sünden der Vter》(见五三九页注④。)第一六一页的指示。

  “Also,meine Herren!”他接着郑重地说。“摆在我们面前的一套作战时使用的新电报密码,是非常机密的。”士官生比勒掏出笔记本和铅笔,随后用十分讨好的口气说:“我准备好了,大尉先生!”

  大家都瞟了这傻瓜一眼。在志愿兵军校学习时,他的勤奋就夹带着几分蠢气。他志愿投军,当志愿兵军校校长第一次询问学员的家庭情况时,他说,他的先辈的姓氏过去是这样写的:比勒。冯。莱特霍利,又说,他们的家徽上有个带鱼尾巴的鹳翅膀。

  从此大家便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鱼尾巴鹳翅膀”。他立即就失去了大家的宠爱,受到大家毫不怜悯的揶揄。因为他父亲只不过是个卖兔皮的老实生意人,跟他讲的鱼尾巴鹳翅膀毫不相称。尽管这位浪漫主义的狂热者发奋求学,恨不得把所有军事知识都吃到肚子里去,他不仅完成了规定的学业,还学了一些别的东西,但这也无济于事。时间愈长,他脑袋里装的军事艺术与战争史的著作愈多。一直到他沉沦与毁灭之前,还总爱在谈吐中加以卖弄,他自以为在军官群中是能跟上级军官平起平坐的人物。

  “Sie,Kadett!”(德语:“听着,士官生!”)扎格纳大尉说。“没有我的允许,你就先别说话。谁也没问你。其次,你是聪明过头的军人,如今我把非常机密的情报告诉你,你就把它写到自己的笔记本上。要是泄密了,你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此外,士官生比勒还有一个护短的坏习惯:他竭力让人相信他的想法是好的。

  “报告,大尉先生,”他回答说,“就是把笔记本丢了,谁也猜不出我写的是什么,因为我是用的速记法,谁也看不懂我记的东西。我使用的是英国速记法。”

  大家轻蔑地瞅了他一眼。扎格纳大尉摆了一下手,继续作他的报告:

  “我已经提到了这套战时密电码的新方法。你们也许弄不明白:为什么恰恰要你们看路德维希。甘霍费尔的《神父的罪恶》第一六一页。诸位,这是一把钥匙,它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上级……军团司令部的最新指示而采用的新式密码。你们知道,在战地拍发重要电文有许多方法。咱们采用的最新式方法,是一种补充数字法。因此,上星期团部发给你们的密码和译电码法就作废了。”

  “阿尔布雷希特大公式的密电码,”奋勉的士官生比勒自言自语咕哝着,“8922-R是根据格龙菲尔德式改编的。”

  “这个新式密码非常简单,”扎格纳大尉的声音在车厢中回荡。“我亲自从上校先生那儿领到了密码的下册和译电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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