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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克成了装病逃避兵役犯(3)


  接着他转身对下士卫生员说:

  “记下:‘帅克,严格控制饮食,一天洗胃两次,灌肠一次。’下一步怎么安排,看看再说。马上把他送进诊室,给他洗胃,等洗够了,再给他灌肠,可要灌够,要灌得他喊爹叫娘,好把他的风湿症吓跑。”

  然后,格林施泰因大夫又转向所有的病人发表了一通演说,充满了漂亮明智的箴言:

  “你们别以为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一头笨牛,可以任凭你们耍弄。你们这套鬼把戏是瞒不过我的。我知道,你们都是装病逃避兵役的,你们想当逃兵,我也就以毒攻毒来对付你们。象你们这号兵痞,我一生见过的何止几百。在这些床上挺过尸的人,啥病也没有,就是缺少点儿尚武精神。正当他们的同胞在前方浴血奋战的时候,他们却想赖在床上享清福,吃病号饭,等着战争结束。这可他妈的打错了算盘!你们这些狗崽子也他妈的打错了算盘,再过二十年,你们在梦中想起在我这儿装病的情形,也还会吓得惊叫起来的。”

  “报告长官,”窗旁床上有个人轻声地说,“我的病已经好了。昨天夜里我就发现我的气喘病已经过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科瓦西克。报告长官,原订该给我灌肠的。”

  “那好,上路之前再给你灌一次肠,”格林施泰因大夫决定说,“免得你以后怪我们这儿没给你治病。现在大家注意:我念到谁的名字,谁就跟下士去领他应得的一份。”

  各人按照处方领到了一大付药。假如说有人曾试图请求那位执行医嘱的人开恩,或是威胁他们说有朝一日他们也可能进卫生队,落到这些人手里的话,那么帅克却表现得非常勇敢。

  “别怜惜我,”他向给他灌肠的刽子手提议说。“你要记住效忠皇上的誓言。哪怕在这儿躺着的是你的亲爸爸或者亲兄弟,你也要照样给他灌肠,连眼珠子都不要转一下。你心里只需想着:奥地利靠灌肠就能稳如磐石。胜利属于我们!”

  第二天查病房时格林旋泰因大夫问帅克喜不喜欢军医院。

  帅克回答说,这是一个设备完善,非常崇高的机构。为此他得到了昨天得到过的同样奖赏,外加阿斯匹林和三片奎宁,当场用水吞服。

  就连苏格拉底(苏格拉底(公元前469—399),希腊哲学家,他被奴隶主民主派控以传播异说,毒害青年,反对民主之罪,被判饮毒而死。)当年喝下那杯毒人参汤时也没象帅克服用奎宁那样泰然自若;格林施泰因大夫将各种苦刑都在帅克身上试过了。

  在他们当着大夫的面把帅克裹进湿被单里时,大夫问他感觉如何,帅克回答说:

  “报告长官,好象呆在浴池里或者海滨疗养地一样。”

  “你还有风湿病吗?”

  “报告长官,我的病好象总不见好。”

  这样一来,帅克又得忍受新的折磨。

  在此期间,一位已故步兵元帅冯。博策海姆男爵的遗孀操尽了心,千方百计想要找到前不久在《波希米亚报》上提到的那个爱国士兵。报上说,他,一个残废,让别人用病人轮椅推着去从军,嘴里还喊着“打到贝尔格莱德去!”为了他的爱国表现,波希米亚报纸编辑部号召读者为残废的效忠英雄进行募捐活动。

  寡妇太太终于从警察局里打听到,这位士兵就是帅克。下一步就好办了。冯。博策海姆男爵夫人和她的女伴带了提着篮子的男仆,来到了赫拉昂尼的军医院。

  可怜的男爵夫人根本不知道一个人躺在军事监狱的军医院里是怎么一回事。她把名片一递上去,军事监狱的大门就为她敞开了。办公室的人对她格外和气。五分钟之后,她已经知道她所要打听的那位“der brave Soldat(德语:好兵。)”帅克是躺在第三病房十七号病床上。被这次突然访问惊得发呆的格林施泰因大夫亲自陪同男爵夫人前往探望。帅克受完格林施泰因大夫所规定的通常一天该受的苦刑之后,坐在自己的床位上,被一群瘦骨嶙峋。饥饿不堪的装病逃避兵役犯团团围着。他们至今尚未屈服,还在严格控制饮食的战场上和格林施泰因大夫顽强地斗争着。

  谁要是听到他们讲话,准会以为自己是置身于一群厨师之中,在一个高级烹饪学校或什么美肴训练班里。

  “就连这些最次的猪油渣子,只要还是热乎的,也是可以吃的,”那个患“经久不愈的胃炎”的人说。“炸油的时候,把油渣挤得干干的,撒上点儿盐和胡椒面,我敢向你们担保,好吃得连鹅油渣子也比不过它。”

  “你别提鹅油渣啦,”那个得“胃癌”的病人说,“没有比鹅油渣更好吃的了,猪油渣子哪能跟它比呀!当然,得象犹太人那样熬法,熬得金黄金黄的。他们拿着一只肥鹅,连皮带油脂撕下来炼油。”

  “你知不知道,如果熬出来的是猪油渣子,那你的说法就不对了,”紧挨着帅克的那一位说。“当然,我说的是用家禽的脂肪炼的油渣。所以叫家常油渣。既不是酱色,也不是金黄色,应该是介于两者之间的颜色。这种油渣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不需用牙咬,否则就是炸过头了。要能在舌头上溶化的,同时还不能使你有油往下巴上流的感觉。”

  “你们谁吃过马油渣?”不知是谁的声音,可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这时下士卫生员跑了进来。

  “都给我到床上去躺着,有一位大公夫人要来这儿。你们谁也不许把脏脚从毯子下面露出来!”

  就连真正的大公夫人走进来也不会象冯。博策海姆男爵夫人那样有排场。她后面跟了一大队人马,连医院的司务长也跟了进来,他从这次访问里看到了一只秘密审查账目的手,这只手正要把他从后方油水充足的食槽边扔到前沿阵地的铁丝网底下去喂榴霰弹。

  他脸色苍白,格林施泰因大夫的脸色比他的还要惨白。印有“将军遗孀”头衔的老男爵夫人的小小名片,以及与这个头衔有联系的一切:交情。庇护。控诉。调往前线等等可怕事儿在他眼前晃悠着。

  “这就是帅克,”大夫强作镇静地说,将冯。博策海姆男爵夫人领到帅克床前。“他表现得很能忍耐。”

  冯。博策海姆男爵夫人在帅克床前的一张椅子上就座,然后说:

  “切克兵(这位奥地利的男爵夫人的捷语说得不好。)是好兵,残废兵还是勇敢的兵,奥地利人喜欢切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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