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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兵帅克干预世界大战(2)


  巴里维茨是个有名的粗人,他每说一句话都得带上个“屁”呀“屎”呀一类的脏话;可是他满肚子墨水,见了谁都要劝人家读一读雨果描述拿破仑的书里的最末一章,也就是老近卫军在滑铁卢战役中给英国人的最后答复那一段。(法国著名作家维克多·雨果(1802—1885)在《悲惨世界》一书中,描写一八一五年六月十八日滑铁卢战役时,写到法国将军康布栾纳以“屎!”一词来回答英军的劝降。在这里,巴里维茨为自己的谈吐粗俗寻找根据。)

  “今年夏天真不错呀!”布雷特施奈德开始谈正经事儿。

  “不错顶个屁!”巴里维茨回答说,一面把碟子放进橱柜里。

  “他们在萨拉热窝可给我们干了桩好事啊!”布雷特施奈德抱着一线希望接上一句。

  “在哪个‘萨拉热窝,?”巴里维茨反问道。“是在努赛尔酒店吧?那儿每天都有人干架,都出了名啦。”

  “不,是波斯尼亚省的那个萨拉热窝,掌柜先生。那儿有人把斐迪南大公打死了。对这件事,您有什么看法?”

  “我可不管这些鸟事。谁想要我过问这类事,那就请他来吻一下我的屁股吧!”巴里维茨谨慎地回答,一面点着他的烟斗。“如今这世道,谁要是跟他妈的这种事沾上了边,那就等于找死。我是买卖人,顾客进来要杯啤酒,我就给他倒杯啤酒。什么萨拉热窝,什么政治,或者死了个什么大公,跟我们屁相干!谁要管这些鸟事,就只有到庞克拉茨(布拉格一所大监狱设在这里。)去蹲班房。”

  布雷特施奈德不吭声了,他失望地看了一下空无一人的酒店。

  “这儿从前挂过一幅皇上的画像吧?”过了一会儿,他又找了个话题。“就在如今挂镜子的地方。”

  “嗯,您说对啦,”巴里维茨回答说,“挂过,后来苍蝇在画像上拉满了屎,我只好把它放到顶棚上去了。您知道,说不定哪个多嘴多舌的扯句闲话,兴许就会惹来他妈的一场麻烦。老子犯得着吗?”

  “萨拉热窝那边一定糟透了吧,掌柜先生?”

  对这个阴险狡诈而又单刀直入的问题,巴里维茨先生回答得格外谨慎:“嗯,这一向在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都热得要命。我在那儿当兵的时候,还得往我们上尉先生的头上搁块冰哩。”

  “您在哪个团服过役,掌柜先生?”

  “这种屁大的事儿我可记不住了。我对这些鸟事从来不感兴趣,也从来不过问。”巴里维茨先生回答说,“多管闲事,惹是生非。”

  密探布雷特施奈德再也不吱声了。他阴沉的脸色直到帅克进来才好转起来。帅克跨进酒店门槛,要了黑啤酒,说:“维也纳今天也披黑戴孝了。”

  布雷特施奈德的两眼放射出希望的光芒,他连忙接口说:“在科诺皮什捷挂了十幅黑纱。”(捷克人习惯,国丧时在国旗两侧各挂黑纱若干幅,以示哀悼。)

  “哦,该挂十二面,”帅克足足地喝了一大口说。

  “您为什么认为要挂十二幅呢?”布雷特施奈德问道。

  “好记数呗!一打嘛,也容易算钱;成打地买总比零买便宜,”帅克回答说。

  又是一阵沉寂。帅克自己用一声长叹打破了它:“唉!这可真叫做翘辫子。上了西天。还没等到当上皇帝就蹬腿了。想当初,在我服役的那时节,有个将军从马背上摔下来,稀里糊涂就断了气。当时大伙儿还想把他扶到马背上去坐着,可是一看哪,他都没一丝气儿了。这位将军本来还准备升为元帅的,却在这次演习中报销了。这些演习,啥时候也招不来好事。在萨拉热窝也是搞了个什么演习。记得有一回我正赶上了这种演习,他们发现我的军服上少了二十颗钮扣,便把我送进单人禁闭室关了十四天。头两天我简直象个重病号似地躺着动弹不得,因为我给’绞麻花”(奥匈帝国军队中的一种酷刑:将犯了过失的士兵的双手绑在两腿上,弃置一至数天,谓之“绞麻花”。)啦。不过话又说回来,军队就得讲究个纪律,不然的话,谁都会吊儿郎当。我们的上尉马科维茨就常这么训斥我们说:‘对你们这帮混蛋就得讲纪律。要不你们就会无法无天,象猴狲一样爬到树上去。军队要把你们变成人,你们这些猪猡!难道这话不对吗?您想想看,要是在公园里,比方说卡尔拉克(布拉格的一个街心公园。)的每一棵树上都蹲着一个不守纪律的大兵,那还成什么体统!我最怕的就是这个。“

  “在萨拉热窝,”布雷特施奈德把话题拉回来说,“是塞尔维亚人干的吧?”

  “这一点您可错了,”帅克回答说,“这全是土耳其人干的。为了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两个省干的。”接着,帅克就奥地利对巴尔干半岛的外交政策发了一通宏论:“土耳其在一九一二年败给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和希腊;他们想要奥地利帮个忙,奥地利没答应,所以他们就把斐迪南给杀了。”

  “你喜欢土耳其人吗?”帅克转过头来问巴里维茨掌柜。“你喜欢那些信奉邪教的狗崽子吗?不喜欢,对不?”

  “顾客就是顾客,”巴里维茨说,“土耳其人也一样。对我们这些开酒店的来说,什么政治不政治,顶个屁用!你把酒钱付了,在店里坐下来,爱扯什么淡随你的便,这就是我的规矩。管他干掉我们斐迪南大公的是塞尔维亚人还是土耳其人,是天主教徒还是回教徒,是无政府主义者还是捷克自由党,反正对我都一样。”

  “那好,掌柜先生,”布雷特施奈德开腔了,他重新希望能从这两个人中抓到一个口实。“可你也得承认这对奥地利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吧?”

  帅克抢着替掌柜的回答说:“损失是损失,这谁也没法否认。是个吓死人的损失。斐迪南可不是随便哪个什么二百五代替得了的。只是他该长得再胖一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布雷特施奈德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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