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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那么好吧,”拉姆齐夫人说,“咱们把它给蒙上,”他们看着她走到五斗柜前,很快地打开一个个小抽屉,没有找到能用的东西,便很快解下自己的披巾,裹在了头骨上,裹了一道又一道,然后回到卡姆身边,把头几乎平放在卡姆头旁的枕头上,说现在它看上去有多么可爱;仙女们也会喜欢它的;它像一个鸟窝了;它像她在国外时看到过的美丽的山峰,有山谷、鲜花、铃声叮当、小鸟歌唱、还有小山羊和羚羊……她能感觉到当她有节奏地说着时,这些词句在卡姆的脑海中回响,跟着她重复它怎样像一座山峰、一个鸟窝、一所花园、里面有小羚羊,她的眼睛一睁一闭,拉姆齐夫人继续用更加单调的声音、更加有节奏地说着更加没有内容的话,说她必须闭上眼睛睡觉,她会梦见山峰、山谷、以及所有好看的东西,她说,—面很慢很慢地把头从枕头上抬起,声音越来越机械,直到最后身子完全坐直了起来,看到卡姆睡着了为止。

  她走向詹姆斯的床旁,轻声说,现在詹姆斯也该睡觉了,因为,你看,野猪的头骨还在那儿;他们没有碰它;他们是按他希望的做的;它在那儿,一点也没有受到伤害。他弄确实了头骨真的在那披巾的下面。但是他还想问她别的事。他们明天会到灯塔去吗?

  不,明天不去,她说,不过很快就会去的,她向他保证;下一个好天气就去。他很听话。他躺了下去。她给他盖好了被子。但是她知道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事,她感到很生查尔斯·坦斯利、她丈夫和她自己的气。因为她使他产生了希望。这时她伸手去摸披巾,想起她已经用它来裹野猪的头骨了,便站起身来,把窗子又往下拉了一两英寸。她听见了风声,吸进了一口夜晚毫无感情的凉飕飕的空气,低声和米尔德里得道了晚安,便离开房间。她让门把手里的舌簧慢慢伸进锁槽,然后走了开去。

  她希望查尔斯·坦斯利不要在他们脑袋顶上把书往楼板上摔得砰砰响。她想道,心里仍在想他多么令人生气。因为这两个孩子睡觉都不好;他们很容易兴奋,由于坦斯利关于灯塔的事说过那样一番话,她觉得他可能会在他们就要睡着时笨手笨脚地用胳膊肘把桌上的一摞书碰翻到地上。她猜想他已经上楼去工作了。他显得那么孤独寂寞;但他走后她会觉得松了一口气;不过她会设法让他明天受到更好的对待;他对他丈夫可不错;可是他的举止态度实在需要改进;然而她喜欢他笑的样子——他一面想着这些,一面走下楼来,突然她注意到她能从楼梯的窗子里看见月亮了——那一轮金黄色的、秋收后的第一次满月——于是她转过身来,这时他们看见了她,站在他们上方的楼梯上。

  “那就是我的母亲,”普鲁想。是的,明塔应该看看她;保罗·雷勒应该看看她。她感到那就是事物的本质,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这样的人;那就是她的母亲。她从刚才和别人聊天时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现在一下子又变成了个孩子,他们刚才的所作所为只是一场游戏,她不知道母亲会认可他们的游戏还是会谴责他们的游戏;她想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让明塔、保罗和莉莉看看她,她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母亲是多么幸运,她永远也不愿长大不愿离开家,于是便像个孩子似的说道,“我们刚才想着要到海滩上去看海浪呢。”

  立时之间,拉姆齐夫人什么原因也没有就变得像个二十岁的少女,快乐非常。一种狂欢作乐的心情攫住了她。当然他们一定要去;当然他们一定要去,她大声说道,并高声笑着;她快步跑下最后三四级楼梯,开始从一个人转向又一个人,笑着,替明塔把围巾裹裹紧,说她真希望也能去,他们不会呆得太晚吧,有人带着表吗?

  “有的,保罗带了,”明塔说。保罗从一个小小的软皮表袋里拿出一只漂亮的镀金表给她看。他把表放在手掌上伸到她的面前时,感到“她什么都知道。我什么也不用说。”他结她看表时就是在对她说,“我已经办好了,拉姆齐夫人。多亏了你呀。”拉姆齐夫人看到他手中的金表,感到明塔是多么幸运啊!她要嫁给一个拥有一只放在软皮表袋里的金表的男人了!

  “我多希望能和你们一起去啊!”她大声说道。但阻止她去的某件事是如此强大有力,她甚至都没有想到要问问自己究竟是什么事。当然她不可能和他们一起去。但是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她真想也去;她自己的荒唐想法(嫁给一个有软皮表袋放表的男人是多么幸运)逗得她直想笑。她嘴角带着微笑走进另一间屋子,她的丈夫正坐在里面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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