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外国文学 > 丛林中的艰苦岁月 | 上页 下页
四六


  经常有在殖民地住了很久的人对我说起,那些一无所有来到这个国家的人只要愿意并且能够劳动,都毫无疑问地改善了他们的状况,变得独立起来。而带着一笔小资本来的绅士则常常遭人暗算,上当受骗而倾家荡产,或搞轻率冒险的投机生意,最终破产。这种人的子女不受重视,没受过教育,伴随着远远超过他们经济能力的幻想长大,在懒散中浪费他们的时间。他们好逸恶劳,往往沦落为社会的最低层。

  这是1833年的夏末,在加拿大是不常见的冷和湿。穆迪不在家,在D地查看部分的政府封地。有一天晚上,就在我上床休息之前,我家附近突然响起枪声,伴随着喊叫声、吹喇叭声、敲鼓声,还有邻近所有的狗叫声,使我感到很吃惊。我从未听到过比这更混乱、更刺耳的声音。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呢?跟我一样感到吃惊的女仆打开门听。

  “上帝保佑我们!”她叫道,迅速地关上门,并闩上了很少使用的门栓。“我们会被杀死的。肯定是美国佬占了加拿大,正向这儿进军呢。”

  “胡说,这不可能。另外,他们不会离开大路来袭击这样的小地方。可声音很近,听!他们又在射击了。给我拿锤子和钉子来,让我们加固一下窗户。”

  过了一会儿,我为自己企图对小木屋实行安全措施的愚蠢行为感到可笑,因为用一根火柴点着木屋的破墙也会在几分钟内把它烧光。然而吵闹声在加剧,我的确害怕。我的爱尔兰女仆(因为我的苏格兰女仆贝尔给自己找了个丈夫,我就不得不雇了另一个人来代替她,这个人几天前才来到这个国家)开始哭泣,并搓着手悲叹她的命苦,到加拿大来受罪。

  就在这关键时刻,当我们两人表现出即使是一个六岁的加拿大小姑娘也会害羞的懦弱行为时,一位邻居太太敲门了。总的来说,她是个爱说闲话、喜欢恶作剧的最不受欢迎的来访者,但我还是高兴地请她进来。

  “你一定得告诉我,”我大声说,“这奇怪的叫喊声意味着什么?”

  “噢,没什么,”她笑着答道,“你和玛丽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其实你们不必惊慌。一群野小子聚在一起准备‘闹腾’老撒旦。他今晚娶了他的第四个妻子,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如果他们捣乱的话,我不会感到奇怪,因为那是些H港和C港附近的一帮游手好闲的坏蛋”

  “什么叫‘闹腾’?”我问道,“请你告诉我好吗?”

  “你不是在加拿大住了九个月了吗,还问这样的问题,我原以为你什么都懂。好吧,我来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闹腾’是加拿大人从法国人那里学来的一种习惯,在下加拿大很流行,是一种奇特的风俗。当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娶了一个年轻的老婆或一个老女人嫁给一个小丈夫,或一对该考虑他们坟墓的老人第二次或者第三次进入牧师所称的神圣的婚姻时,附近所有的闲散青年就会聚集到一起来同他们。为此目的,他们伪装自己,把脸抹黑,衣服倒穿,戴着可怕的面具和吓人的帽子,帽子上还插着鸡毛,装着铃铛。他们聚在一起,敲打着他们所能收集到的锡壶号角鼓、破提琴和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朝新郎的家行进。这样装备好了以后,他们包围举行婚礼的房子——时间正是那幸福的一对准备休息的时候——用棒子棍子敲打着门,要求新郎让他们进去,为新娘的健康干杯,或者给他们一笔钱到最近的小酒馆给乐队买酒喝。

  “如果新郎拒不照面,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就开始制造你听到的那种吓人的声音。用装了豆子的枪射击门窗,敲着破锅烂壶以难听的词语咒骂着他的吝啬。有时他们撞开门揪出新郎来。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他要是没有被钉在栏杆上,抹上沥青,沾上羽毛,或受到其它形式的虐待的话,他该认为自己是个非常幸运的人了。我知道许多虐待致命的事,都是因为不明智地拒绝攻击者们的要求而引起的。有些人甚至在争斗中丧了命。我认为政府应当干涉,停止他们的暴乱聚会。当然,即使一个年轻姑娘愿意嫁给一个老头,他不求得这帮乌合之众的允许是结不成婚的。他们有什么权利干涉他的私事?”

  “什么?”我对这种无法无天侵犯人的自然权利的事感到一种真正英国式的气愤。

  “我记得,”这位太太接着说,讲起了她爱讲的一件事,“这种事情两年前发生过一次,就在老P先生娶第三任老婆的时候。他是一个富有的店主。战争期间他赚了一大笔钱,老年时感到孤独,娶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寡妇,好让家里添些生气。村子里的年轻人决定让他为他的快乐付出代价。这事走漏了风声,有人劝P先生去多伦多度蜜月。但他只是笑了笑,说:‘不会让几个野小子的威胁吓得离开他自己舒适的家。早上他在教堂里结了婚,下午在家里度过。他举行了一个盛大的酒会来招待他的朋友和新娘的朋友。到了晚上,镇上所有的闲汉们聚到他屋子周围,由一个疯狂的年轻书商带头,书商自告奋勇给他们做统领。像平常一样,要求看看新娘,并为她的健康干杯。他们受到P先生的很好接待,他打发一个朋友去欢迎他们,并询问要什么条件他们才离开解散。

  “这一伙人的头要六十元,因为P先生能付得起这笔钱。

  “‘这太多了,亲爱的小伙子们,’P先生从开着的窗户喊道,‘二十五元怎么样?我给你们送下一张蒙特利尔银行的支票去拿钱。’

  “‘三十!三十!三十!老伙计!’上百个声音在喊叫,‘你老婆值那么多!送下现金来,我们会为你欢呼三次,为新娘欢呼九次,然后就让你们平平静静地睡觉。如果你缩回去,我们会在你耳旁吵得让你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不知道你老婆是不是你自己的!”

  “‘我给你们二十五元,’新郎抗议道,一点也不为他们的威胁担惊,还一直在暗暗发笑。

  “‘三十元,少一个铜子都不行!’这时他们就用烦人的噪音向他致敬,使他双手捂着耳朵从窗户边跑开去。他的朋友下到门厅,给了他们所要数目的钱。他们没想到这个老人会这么宽容,就对他喊:‘万岁,万岁,万岁!哈!哈!哈!’然后就去酒店花这笔钱了。”

  “人们能够允许这样一群恶棍欺负他们,夺走他们的财产吗?”

  “啊,亲爱的,这是这个国家的习惯,是不容易废除的。但我能告诉你,‘闹腾’可不总是儿戏”。

  “另有一件事就发生在你来这里之前,这在邻近四乡引起轩然大波;因为这是最不体面的一件事,引起了严重后果。‘闹腾’新郎的一伙人中有些得逃跑,否则他们很可能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有个从美国来的黑奴在我们这个村子开了一家理发店;并定居在我们这儿。我跟黑人素来无缘,但是汤姆·史密斯的确是个文文静静、脾气很好的小伙子,而且还非常地顺从。他很会做生意,生意做得蒸蒸日上。他也很聪明,把旧衣服洗得看上去跟新的一样。过了一段时间,他说服一个白人女孩嫁给他,她是个长得蛮不错的爱尔兰女人,我不懂什么使这个女人着了魔,要嫁给他。

  “她与黑人的这桩婚姻在镇子上引起了轰动,所有的年轻小伙子都对他的放肆和她的愚蠢感到愤怒。他们决定对这两人用可怕的方式进行‘闹腾’,以惩罚他们给当地带来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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