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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隋公坚揽权窃国 尉迟迥建义起兵(2)


  迥又招东郡守于仲文,欲使附己,仲文不从,乃遣大将宇文胄自石济、宇文威自白马济河,分二道以攻仲文。仲文不能拒,弃郡走还长安。迥杀其妻、子,又使檀让徇地河南。坚乃以仲文为河南总管,诣洛阳,发兵拒之。司马消难,子如子也,齐亡,降于周,为郧州总管,闻迥举事,亦起兵应之。举朝震骇。坚命王谊为行军元帅,以讨消难。

  再说诸王中唯赵王招见坚当国,深怀忧惧,虽欲有为,苦于孤掌难鸣。

  因阳与之匿,邀坚过其第饮酒,欲乘间杀之。或劝坚勿往,言赵王必无好意。

  坚曰:“彼不过于酒中置毒耳,我防之可也。”

  乃自赍酒肴就之。招迎坚,引入寝室,促坐与语。其子员、贯及妃弟鲁封侍左右,佩刀而立。又藏刃于帷席之间,伏壮士于室后。坚左右皆不得从,惟仪同杨弘、大将军元胄坐于户侧。二人皆有勇力,为坚爪牙。酒酣,招以佩刀刺瓜,连啖坚,欲因而刺之。元胄从户外遥望,觉招意不善,进谓坚曰:“相府有事,不可久留。”

  招叱之曰:“我与丞相言,汝何为者?”

  胄瞋目愤气,扣刀入卫。招赐之酒曰:“我岂有不善之意耶,卿何猜警如是?”

  俄而,招伪吐,将入内阁。胄恐其为变,扶之上坐,如此再三。招又称喉干,命胄就厨取饮,胄不动。会滕王逌至,坚降阶迎之。胄耳语曰:“事势大异,可速去。”

  坚曰:“彼无兵马,何能为恶?”

  胄曰:“兵马皆彼家物,彼若先发,大事去矣。胄不辞死,恐死无益。”

  坚复入坐。胄闻室后有被用声,遽请曰:“相府事殷,公何得如此。”

  因扶坚下床趋走,招将追之,胄以身蔽户,招不得出。盖招以趋入为号,得一脱身,伏兵便起,而为胄所制,伏不敢发。坚出,环卫已众,胄亦趋出。坚遂登车而去。招恨失坚,弹指出血,曰:“天也,周氏其灭矣!”

  坚归,即诬招与越王盛谋反,以兵围二王第,皆杀之,及其诸子。赏赐元胄不可胜纪。由是宗室诸王皆束手矣。

  当是时,孝宽军至永桥,有兵守城,不得入。诸将请攻之,孝宽曰:“城小而固,攻之旦夕不能下。倘顿兵坚城之下,攻而不拔,徒损兵威。吾疾趋而进,破其大军,此何能为?”

  于是引兵趋武涉。迥闻兵来,遣其子惇帅众十万入武德,军于沁东。会沁水暴涨,军不得进。孝宽与迥隔水相持。长史李询与诸将不睦,密启坚云:“梁士彦、宇文忻、崔弘度并受尉迟迥金,军中慅慅人情大异。”

  坚深以为忧,欲召三人归,使他将代之,求其人不得。

  李德林曰:“公与诸将,皆国家重臣,未相服从。今正以挟令之威,控御之耳。前所遣者,疑其乖异;后所遣者,安知其克用命耶?又取金之事,虚实难明,一旦代之,或惧罪逃逸。若加縻絷,则自郧公以下,莫不惊疑。且临敌易将,此燕、赵之所以败也。如愚所见,但遣公一心腹之将,明于智勇,素为诸将所信服者,速至军所,观其情伪。纵有异意,必不敢动,动亦能制之矣。”

  坚大悟,曰:“微公言,几败乃事。”

  乃命内史崔仲方往监诸军,为之节度。仲方以父在山东,惧为迥害,辞不敢往。又命刘昉、郑译,昉辞以未尝为将,译辞以母老。坚不悦。高颎进而请曰:“军事纷纭,人心危惧,不敢东行。颎虽不武,愿效驰驱。”

  坚大喜曰:“得公去,吾无忧矣。”

  乃加以监军之号遣之。颎受命即发,遣人辞母而已。自是措置军事,皆与德林谋之。时羽书叠至,烽檄交驰,德林口授数人,文不加点,无不曲当。司马消难之反也,虑势孤少援,以所统九州八镇南降于陈,遣子为质以求助。陈以消难为司空,都督九州八镇诸军事,赐爵隋国公,许出兵相援。又益州总管王谦亦不附坚,起巴、蜀之兵以应迥。坚谓德林曰:“山东未平,蜀乱又起,将若之何?”

  德林曰:“无害。外难虽作,人心不摇。一处得胜,余皆瓦解,指日可定也。”

  乃命梁睿为行军元帅以讨谦。今且按下慢表。

  再说周朝有一附庸之国,在江陵地方,乃前梁昭明太子的后裔,号为后梁,称藩于周。你道梁室既亡,何以尚延此一线?说也话长。先是梁武帝纳侯景之叛,封他为河南王。后因贞阳侯渊明被东魏掳去,又欲与魏通好,致书高澄,许以贞阳旦至,侯景夕返。景闻之惧,遂反于寿阳。探得临贺王正德与朝廷不睦,阴蓄异志,遣使约与同反,事成扶他为天子。正德大喜,许为内应。景兵临江,无船可济,正德阴具大船,诈称载荻,密以济之。景众既渡,长驱直前。是时江东承平日久,人不习战,一见景军皆着铁面,守兵望风奔溃。景于是直掩建康,正德帅众迎景于张侯桥,马上交揖,遂与景合。

  进围台城,百道并攻。赖有尚书羊侃率众守城,随机拒之,连挫贼锋,危城得以不破。景见屡攻不克,乃决玄武湖水以灌之。阙前皆为洪流,城中益危,援兵不至,城破。景遂入朝,幽帝于净居殿,自为大丞相。纵兵掠取服御、宫人皆尽。溧阳公主年十四,有美色,景纳而嬖之。未几,梁武饮膳皆缺,忧愤成疾,口苦求蜜不得,再呼“荷荷”

  而殂。景复立太子为帝,后又弑之,立豫章王栋。未一月,遂禅位于景。景登太极殿,即帝位。其党数万,皆吹唇鼓噪而上。改国号曰“汉”,杀梁子孙。正德本欲图位,为景内应。景亦薄其为人,台城破,遂夺其军。至是并数其叛父之罪而寸斩之。是时湘东王绎在江州,士马强盛,全无入援意。及景弑帝自立,乃命大将王僧辩、陈霸先东击侯景。亏得二将智勇兼备,连败贼将,进攻石头。景亲自迎战,又大败之。景惧,回至阙下,不敢入台,责其党王伟曰:“尔令我为帝,今日误我。”

  伟不能对。景欲走,伟执鞚谏曰:“自古岂有叛走天子耶?宫中卫士犹足一战,弃此将欲安之?”

  景曰:“我昔破葛荣,败贺拔胜,败宇文黑獭,扬名河朔。渡江平台城,降柳仲礼如反掌。今日天亡我也。”

  因仰观石阙,叹息久之。以皮囊盛其江东所生二子,挂之鞍后,帅骑东走。僧辩入台诚,令侯瑱帅五千精骑追景。景众叛降相继,遂大溃。景与腹心数十人单舸走,推坠二子于水,下海欲向蒙山。有羊侃之子羊鹍,景纳其妹为小妻。以鹍为库直都督。鹍随景东走,约其党图之。值景醉寝,鹍语舟师曰:“海中何处有蒙山?汝为我移船向京口。”

  舟师从之。至湖豆洲,景觉,大惊,鹍拔刀向景曰:“吾等为王效力多矣,今终无成。欲乞王头,以取富贵。”

  景未及答,白刃交下。景欲投水不及,走入舱中,以佩刀抉船底求出。鹍以矟刺杀之,遂以盐纳景腹中,送其尸于建康。僧辩传首江陵,暴其尸于市。士民争取食之,并骨皆尽。溧阳公主亦预食焉。侯景既灭,王僧辩等上表湘东劝进。

  湘东即位于江陵,是为元帝。群臣皆劝还建康,帝以建康彫残,江东全盛,遂不许。诏王僧辩镇建康,陈霸先镇京口。那知外患虽平,家祸未息。先是元帝性残刻,与河东王誉、岳阳王詧交怨构兵。誉既为所杀,詧恐不能自存,遣其妃王氏及世子嶚为质于魏,乞兵以伐湘东。时西魏本有图取江陵之志,遂遣常山公于谨、大将军杨忠将兵五万,助詧伐绎。杨忠帅精骑五千先据江津,断其东路。谨率大兵扬帆济江,梁君臣望之失色。

  时强兵猛将皆东出,城中留兵单弱,西魏乘间攻之,城遂破。执元帝付詧,囚于乌幔之下,以土囊陨之。魏遂立詧为梁主,资以荆州之地,使之自帝一方,为魏藩臣。是为梁宣帝。其后周继魏禅,复称藩于周,宣帝卒,子岿立,是为梁明帝。明帝时,周朝杨坚当国。尉迟迥以讨坚为名,起兵邺城,山东之众相率降附。郧州司马消难、益州王谦皆同心举义。迥喜天下响应,因念“江陵梁氏亦我朝外臣,得他起兵助我,取坚益易”,乃遣使江陵,劝其以兵相应。但未识梁主从与不从,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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