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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隋公坚揽权窃国 尉迟迥建义起兵(1)


  话说天元晏驾,杨坚当国,以汉王赞为上柱国、右大丞相,尊以虚名,实无所综理。坚自假黄钺,为左大丞相。百官总己以听,大小政事,皆禀坚而行,无得专决。先是坚以李德林负天下重望,欲引为同心,乃使邗国公杨惠谓之曰:“朝廷赐令总文武事,经国重任,自惭德薄,不能独理。今欲与公共事,以安邦国,公其无辞。”

  德林曰:“公如不弃,誓愿以死奉公。”

  坚大喜。初,刘昉、郑译议以坚为大冢宰,译摄大司马,昉为小冢宰。坚私问德林曰:“何以见处,群工始服?”

  德林曰:“宜作大丞相,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不尔,无以压众心。”

  及发丧,即以此行之。以正阳宫为丞相府。时众情未一,往往相聚偶语,欲有去就。坚乃引司马上士卢贲置左右,潜令部伍仗卫,以兵威慑之。贲骁勇,号万人敌,众皆畏之。因谓公卿曰:“欲富贵者,宜相随。”

  公卿皆唯唯。有徘徊观望者,贲严兵而至,皆悚息听命,莫敢有异。坚尝至东宫,门者拒不纳。贲谕之不从,瞋目叱之,门者遂却,坚始得入。贲遂典丞相府宿卫,以郑译为丞相府内史,刘颎为司马,李德林为府属内史。

  再说下大夫高颎,渤海人。少明敏,有器局。略涉书史,工于词令。孩稚时,家有柳树,高百尺,亭亭如盖。里中父老曰:“此家当出贵人。”

  年十七、齐王宪引为记室,益习兵事。多计略,坚素重之。及得政,欲引入府为腹心之佐,乃遣人谕意。颎承旨欣然曰:“愿效驰驱,纵令公事不成,颎亦不辞族灭。”

  遂谒坚。坚闻其来大喜,下阶迎之,握手相慰曰:“愿与子同立功名,富贵共之。”

  乃以为相府司录。时汉王赞居禁中,每与静帝同帐而坐。刘昉饰美妓进之,以供娱乐,赞大悦,因说赞曰:“大王先帝之弟,时望所归。孺子幼冲,岂堪大事。今先帝初崩,群情尚扰,王且归第,待事宁后,入为天子。此万全计也。”

  赞年少,性识庸下,以昉言为信,遂归旧邸,朝政不复预闻。

  初,宣帝时,刑政繁虐,冤死者众,人情恐惧。又工作不休,役民无度,畿内骚然。坚为政,停洛阳工作,以舒民力。尽革酷虐之政,更为宽大,删略旧律,作《刑书要制》,奏而行之。躬履节俭,以率百官。由是公私不扰,中外大悦。郎中庾季才通《易》数,好占玄象;决人成败不爽。坚尝夜召,问之曰:“吾以庸虚,受兹顾命,天时人事,卿以为何如?”

  季才曰:“天道精微,难可意察,窃以人事卜之,符兆已定。季才纵言不可,公岂得为箕、颍之事乎?”

  坚默然久之,曰:“如公言,吾今日地位,譬升百尺楼上,诚不得下矣。”

  因赐以彩帛,曰:“愧公此意。”

  独孤夫人亦谓坚曰:“大事已然。骑虎之势,必不得下,公宜勉之。”

  坚以相州总管尉迟迥位望隆重,恐有异图。其子尉迟惇为朝官,乃使奉诏召迥入京会葬,而以韦孝宽为相州总管代之。又使叱列长义为相州刺史,先命赴邺,孝宽续进。时陈王纯镇齐州,闻召不赴。坚复使上士崔彭征之。彭以两骑往,止传舍,召纯接旨。纯亦轻骑来,彭请屏左右,密有所道,遂执而锁之,因大言曰:“陈王有罪,诏征入朝,左右不得辄动。”

  其从者皆愕然而散。因挟之入京。六月,五王皆至长安。迥闻之,大怒曰:“坚将不利于帝室,故欲削弱诸王,先使不得有其国也。宗社将倾,吾奚忍不救!”

  乃谋举兵讨之。孝宽至朝歌,迥遣大将贺兰贵贲书候孝宽。孝宽留贵与语以审之,觉其有变,乃称疾徐行,且使人求医药于相州,密以伺之。孝宽有兄子艺为魏郡守,在迥属下。迥使之迎孝宽,且问疾。孝宽询迥所为,艺党于迥,不以告。孝宽怒,将斩之。艺惧,遂泄迥谋。于是孝宽携艺西走,每至驿旅,尽驱传马而去,戒驿吏曰:“蜀公将至,宜速具酒食。”

  迥寻遣大将奚子康将数百骑追之。每至驿亭,辄逢盛馔,从者皆醉饱,又无马,遂迟留不进。孝宽由是得脱。坚又使韩裒诣迥谕旨,劝其入朝。密与其长史晋昶等书,令为之备。迥探得坚有私书与昶,召昶问之。昶讳言未有,乃搜其私室,得坚书,遂杀昶及裒。于是会集文武士民,择日起师,登城北楼,谕于众曰:

  杨坚借后父之势,挟幼主以作威福。阳托阿衡,阴图篡逆。变更遗诏,削弱诸藩。上负宗庙之灵,下违臣民之望。窃国之心,暴于行路;废君之祸,即在目前。帅府与国家亲属舅甥,任兼将相。先帝处吾于此,本欲寄以安危。当此国祚将倾,奚忍坐视不救?帅府纠合义勇,大张挞伐。凡吾将士,共伸报国之怀,誓灭强臣,各效捐躯之志。俾大权一归帝室,宗庙赖以永存。庶几名著旂常,功在社稷。倘有心怀疑贰,及畏懦不前者,军有常刑,毋贻后悔。

  令出,众咸从命。迥乃自称大总管,承制署置官司。时赵王招入朝,留少子守国。迥乃奉以号令。坚闻变大惧,高颎曰:“迥,前朝宿将,麾下多精锐,鼓行而西,兵势浩大,非小寇可比。若酿成之,必为宗庙忧。须乘其初叛,众心未一之时,急发关中兵击之耳。”

  坚从之,乃以韦孝宽为行军元帅,梁士彦、元谐、宇文忻、宇文述、崔宏度、杨素等,皆为行军总管以讨迥。

  初,天元使计部中大夫杨尚希抚慰山东,至相州,闻天元殂,与慰迟迥同发丧。既罢,尚希出谓左右曰:“蜀公哭不哀而视不安,将有叛志。吾不去,惧及于难。”

  遂夜从径路而遁。迟明,迥始觉,追之不及,尚希遂归长安。坚使将宗兵三千人镇潼关。青州总管尉迟勤,迥之犹子也。初得迥书,表送于朝,明无叛意。坚大奖赏。后迥使人说之,晓以大义,毋为贼用,勤复从迥。当是时,迥统相、卫、黎、洛、贝、赵、冀、瀛、沧九郡,勤统青、齐、胶、光、莒五州,皆从之。胜兵数十万,并号义旅,天下响应。于是荥州刺史邵公宇文胄、申州刺史李惠、东楚州刺史费也利进、潼州刺史曹孝远,各据本州应迥。前徐州总管席毗罗据兖州起兵,前东平郡守毕义绪据兰陵起兵,皆从迥命。

  永桥镇将讫豆惠陵、建州刺史宇文弁亦各以城降。俄而,其将韩长业拔潞州,执刺史赵威;讫豆惠陵袭陷巨鹿,进围恒州;宇文威攻汴州;乌丸尼率青、齐之众,围沂州;檀让攻拔曹、亳二州,屯兵梁郡;席毗罗众号八万,军于蕃城,攻陷昌虑、下邑;李惠自申州攻拔永州。各路攻城掠地,无不得利,先后告捷。迥大喜,以为天下指日可定,遣使赍书招并州刺史李穆。穆锁其使,封书上之。穆子士荣以穆所居天下精兵处,阴劝穆从迥。穆深拒之。时穆次子浑仕于朝,坚使诣穆,深布腹心。

  穆使浑还朝,奉熨斗于坚曰:“愿公执威柄以安天下。”

  又以十三镮金带遗坚。十三镮金带者,天子之服也。

  坚大悦,遣李浑诣孝宽营,述其父意。穆有兄子崇为怀州刺史,初欲起兵应迥,后知穆已附坚,慨然太息,曰:“阖家富贵者数十人,值国有难,竟不能扶倾继绝,复何面目处天地间乎!”

  不得已,亦附于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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