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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假佳人冒认真佳人(3)


  诚斋正色道:“足下居令先尊之丧,岂可言及婚姻,况无令堂之命,兼乏执柯之人,亦决难从命。”

  秋遴见就把他说话来讥诮他,忙深深作揖道:“小侄一时狂妄,至以戆言冒犯,还望老伯宪度汪洋,怨前愆而允新好。”

  诚斋笑道:“既足下原可以不拘得父丧母命冰言,若老夫必故意推却,这是老夫骄矜了。但老夫生下小女时,曾立一妄愿,必得雁塔题名之士,方中雀屏之选,倘或不能遂意,则宁东床高搁,不作无婿之忧也。”

  秋遴笑道:“小侄虽不才,视雁塔题名,如拾芥耳。值今日先求季诺,容俟他日春风得意,然后洞房花烛,以践大人之愿,伺如?”

  诚斋俯首良久道:“既足下如此殷殷之意,老夫未便固辞。但小女性颇古怪,俟与商之。老夫晚堂有几宗紧要公案,倒不及奉陪了。”

  说罢把手一拱,竟入内去矣。

  秋遴见他带讥带笑,似允非允而去。心下狐疑不决,连晚膳也无心情去吃,只是对着孤灯闷坐,听樵楼正打二鼓,忽房门上一似弹指之声。秋遴吃了一惊,忙问:“何人?”

  却又悄然,并没有人答应。少顷,又闻微微咳嗽,觉得香气袭人。秋遴心中疑讶,起身开门一看,只见月光之下、站着一个。女子。秋遴惊问道:“汝是谁家女子,如此夜深人静,独自在此徘徊,得非花妖木怪耶?”

  那女子微笑道:“妾非花妖木怪,乃木怪花妖耳。”

  秋遴道:“汝果何入?深夜至此,且又轻弹门廓,微嗽花间,乞赐质言。用开疑抱。”

  那女子道:“妾乃苏氏瑶枝,偶因步月至此,此系家君衙斋内院,汝又何人,而得栖此?”

  秋遇见说,不胜惊喜,忙上前施礼道:“小生钱塘陈秋遴,蒙令尊相留在此,自从楼下得睹仙姿,并读佳句,至今不胜羡慕。次日即恳求令尊,欲赓关睢之咏,岂期未邀俯允,致使徘徊愁绝。今幸小姐赐临,不知何以慰我饥渴?”

  瑶枝道:“原来果就是陈解元,但家严幕君才貌,故特欲以舍妹相妻,并非妾也。”

  秋遴道:“然则在楼下题诗者,即令妹乎?”

  瑶枝道:“咏菊之作,实系妾题壁,但其中更有委曲耳。”

  秋遴道:“小姐既系楼下题咏菊诗者,是即令尊所说、小生所求之瑶枝小姐矣,不知更有何委曲?”

  瑶枝笑而不答。秋进追问再三,瑶枝道:“此家父之计,贱妾岂忍破之、但妾与君虽一时懈逅,不觉情用以钟,今又蒙君垂询殷殷,安敢不以实告?妾实非苏氏亲生,乃系苏之继女。因贱性自幼耽于书史,是以粗知文墨,而舍妹则才貌俱无,家父欲以舍妹为君配,而自揣不能当君意,是以李代桃僵,做成圈套。令妾于当日特呈陋质,井露微才,以致君之恳求。今君果一见而情痴如此,是君之所志者在妾,而所得者舍妹也。”

  秋遴闻言,跌足道:“原来有这一段情节,若非小姐说明,几落这老儿圈套。怪道有这许多做作,分明是要稳我之心,但小生一片求偶的志诚,实在小姐,不识小姐何以教我?”

  瑶枝笑道:“家父既意在舍妹,是即舍妹之幸也,更有何言?”

  秋遴道:“小生之情岂在令妹?专因慕小姐才美,故寤寐以求,欲遂生平之愿耳。今夕既赐相逢,倘无一言慰我,则数日来之愁闷,为徒然矣。”

  瑶枝道:“妾亦因感君之情,故不避男女嫌疑,深夜至此,但其事若迟至明日,则终身不能挽回矣。”

  秋遴忙问道:“这是为何?”

  瑶枝道:“家父已定于明日与君允谐秦晋,舍妹之姻一妥,则贱妾尚何言哉?”

  秋遴道:“这个不妨,我自左推右却,只是一个不允,想令尊亦无奈我何?”

  瑶枝微笑道:“妾固知君不愿,但再一推却,则君又岂能留连于此?不能留连,则虽有情于妾,亦无以济其事矣。”

  秋遴道:“然则如何而可?”

  瑶枝道:“妾虽思得一计,只恐有关风化,赔笑相如,是以未便启口。”

  秋遴道:“小姐既有甚良策,何妨见谕,倘能得谐私愿,倒是一场风流佳话,正不必更计其他耳。”

  瑶枝见说,沉吟了半晌,方说出这个计较来。正是:

  罗浮一梦旧天台,曾被花神怒贬来。
  零落不知风雨恨,维扬又见笑颜开。

  只因瑶枝这条计有分教:八百年归休古迹,一朝献根底原形。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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