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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假佳人冒认真佳人(2)


  诚斋大笑道:“足下可谓多疑矣。大丈夫作事,须是斩钉截铁。昨蒙足下陈列肺腑,一言谢绝,老夫岂敢再来相强。倘老夫于席间再提出姻事时,先自受罚何如?”

  说罢哈哈大笑,便举杯相劝。秋遴没法奈何了,转心生一计,顺口答道:“老伯之论甚妙,可谓洒落极矣。”

  因亦举杯豪饮,兴趣横生,酒至半酣秋遴假装醉态道:“今日蒙老伯高情,叨饮过分,竟尔醉极,殊不能自持矣。”

  说罢靠在桌子沿上假作欲呕之状。诚斋道:“足下往常量极洪大,怎么今日忽然窄狭?未及数杯之酒,却便醉得这般。莫非怪老夫简亵,故于分袂之时,反假醉不肯尽饮,急欲舍我而去耶?”

  秋遴乜斜着眼道:“盛筵难再,怎忍花前不醉,实是酒力不胜了。”

  一头说一头靠在桌上,沉沉的睡着。诚斋笑向樵云道:“你家相公这等大醉,量今日不能起身的了,此楼之上,床帐悉具,你可扶相公自去安置,我倒不及奉陪了。”

  说罢大笑而入。正是:

  醉倒非因酒,留连为爱才。
  早知今日苦,悔不昔时谐。

  说这陈秋遴原是装成假醉,见诚斋已去。樵云扶得到房,又是不醉的了。樵云笑道:“相公今日吃酒,怎么这般醉得快,却又这般醒得快,想是吃了空心酒之故耳。”

  秋遴道:“你自下楼,要你管甚空心酒不空心酒,在此多嘴!”

  樵云笑着下楼而去。秋遴坐在房中,晴暗叫苦道:“我陈秋遴久有觅佳偶之心,怎么今番遇着了佳偶,反自狠狠的推辞。纵是未曾亲知灼见,也该含糊答应,待打听得确实果不甚佳,然后辞之未晚。却如何贸然回个决绝,好不孟浪!如今弄得不尴不尬,虽是今日装醉,暂留了这一日,明日却将奈何。意欲舍之而去,却何忍失此佳偶。且待留连,若不自陈衷曲,亦有何益?如今也不能顾这许多情节了,做这般的老面皮不着。明日请老苏出来,只得要去求他俯允。况此姻原是他自己先说起的,求之并不是无因而发,岂有反不依允之理!”

  一时想得得意,便欢欢喜喜的睡了一晚。

  次早起身,洗漱方毕,即吩咐樵云到里面去请苏老爷出来,我有一句要紧说话相商。樵云应声去了一会,只见同着苏宅小童来复道:“家老爷适有一桩公务,起黑早出衙而去,须是抵暮方归,曾吩咐小的们,叫致意陈相公,说陈相公今早必要起身,量来不及侯送,容日谢罪。倘有甚事情,陈相公只消留一个书柬在此,待小人转送就是了。”

  秋遴道:“乃系要紧说话,不便转达,必要与你家老爷面谈的。既要至晚方归,只得再等一日了。”

  小童见说笑道:“相公既有这般要紧的事,昨日就该与家老爷说了,怎到今日才要紧起来。”

  秋遴道:“昨日醉了,一时忘怀,不曾说得。”

  小童道:“不该小的唐突陈相公的出外之人,这饯行酒原该少用两杯,怎么醉得连要紧说话都忘怀了?”

  秋遴被小童冷言冷语,擞得心头十分着恼,欲待发作,又恐伤了和气,那姻事越发难谐,只得默默领受,真个敢怒而不敢言,好生纳闷。到得晚间,量来不能即见。捱过一宵,次日早起,正要再叫樵云去相请,只见那小童先走入书楼来,说道:“家老爷昨晚回来,不道按院将到,今早鸡未啼晓,又出郭迎按院去了。”

  秋遴顿足道:“怎这般不凑巧,想又要抵暮方归了。”

  小童道:“若接得着,即午就回亦未可定,接不着时,只怕倒还算不得日期哩。据小的愚见,陈相公倒不如权且回府,俟便再来,方为妥协。不然的时节,老爷既归期未定,相公又独自一个寂寂寞寞的,如何打熬得住?”

  秋遴见说,攒着眉头道:“寂寞倒也不妨,但我的事情,必须要见你家老爷一面才好,那有去而复来之理,在此多有打扰你处,明日一总谢你罢了。”

  小童笑道:“既是陈相公要在此老等,只恐没人奉陪,多有见罪,那里倒还要相公赏赐。”

  秋遴明知小童取笑,总是为了佳偶,虽受鼠辈之辱,只索自解自叹。

  不想一住早又三日,尚不见诚斋回衙,心下十分焦闷。却又寂寞不过,不免散步园中,但见池畔芙蓉,开得红白可爱。想起昔时埋剑园中,曾与花姨相遇,今我旅馆凄凉至此,而宁不能慰我岑寂。花果有灵,尚当使我此姻速遂,庶不负昔日之情耳。正尔对着花丛自言自语,忽诚斋走至面前,见了秋遴,假意惊讶道:“只道足下返棹久矣,怎么却还在此,独不念令堂倚闾而望耶?况这几日老夫他出,何意能耐心久留?”

  秋遴涨红了脸道:“小侄因欲践盟谐配,故特羁此,以待老伯之归耳。”

  诚斋道:“原来如此。但不知是谁家闺秀,竟堪作足下之配,却又要等待老夫何用?”

  秋遴陪笑道:“即系老伯向所谕令闺爱小姐,伏祈鉴相求之意,俯允此姻,则三生幸甚。”

  诚斋见说,哈哈大笑道:“足下又来取笑了,小女才庸貌陋,岂可与足下联佳偶耶?望勿复如此相谑。”

  秋遴告道:“前者所有唐突之言,小侄已自知其罪。今日之下,总祈老伯海涵,并望慨赐金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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