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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舍死命救人为识英雄(3)


  铁公子仓卒中不知是谁,因信口答道:“我铁中玉面皮最冷,老先生想我,定是不曾会面;今既会了,只怕又不必想了。”

  因迎下来施礼,那老者还礼毕,因执着铁公子的手,细细端详道:“未见铁兄,还是虚想,今既见铁兄,实实要想了。我学生一还京,即登堂拜谢,不期止谒见尊公,而未睹台颜,怅然而返。后蒙尊公许我一会,又慎重自持,不肯赐顾。我学生万不得已,故今悄地而来,幸勿罪其唐突也。”

  铁公子听了,惊讶道:“这等说来,却就是水老先生了?”

  水尚书道:“正是学生水居一。”

  因叫长班送上名帖。铁公子道:“晚生后学,偶尔怜才,实不曾为青天而扫浮云,何敢当老先生如此郑重?”

  水尚书道:“我学生此来,实不为一身一官而谢提拔,乃慕长兄青年有此明眼定识,热肠壮气,诚当今不易得之英雄,故愿一识荆州耳。”

  铁公子因连连打恭道:“原来老先生天空海阔,别具千秋,晚生失言矣。”

  因请坐奉茶,一面叫人备酒留饭,草草与水尚书 对饮。

  水尚书原有意选才,故谆谆问讯。铁公子见水尚书偌远而来,破格相待,以为遇了知己,便倾心而谈。谈一会经史文章,又谈一会孙吴韬略,论伦常则名教真传,论治化则经纶实际,莫不津津有味,凿凿可行。谈了许久,喜得水尚书头如水点,笑如花开,不住口赞羡道:“长兄高才,殆天授也!”

  又谈了半晌,水尚书忍不住,因对铁公子道:“我学生有一心事,本不当与兄面言,因我与兄相与,在牝牡、骊黄之外,故不复忌讳耳。”

  铁公子道:“晚生忝居子侄,老先生有言,进而明教之,甚盛心也。”

  水尚书道:“我学生无子,只生一女,今年一十八岁,若论姿容,不敢夸天下无二;论他聪慧多才,只怕四海之内,除了长兄,也无人堪与作对。此乃学生自夸之言,长兄也未必深信。幸兄因我学生之言,而留心一访,或果了然不谬,许结丝萝,应使百辆、三星无愧色,而钟鼓、琴瑟得正音也。婚姻大事,草草言之,幸长兄勿哂。”

  铁公子听了,竟呆了半晌,方叹一口气道:“老天,老天!既生此美对,何又作此恶缘?奈何,奈何!”

  水尚书见铁公子沉吟嗟叹,因问道:“长兄莫非已谐佳偶?”

  铁公子连连摇头道:“四海求凰,常鄙文君非淑女,何处觅相如之配?”

  水尚书道:“既未结褵,莫非疑小女丑陋?”

  铁公子道:“一人有美,举国皆知为孟光,但恨曲径相逢,非河洲大道。鸠巢鹊夺,恐遗名教羞耳。坐失好逑,已抱终身大恨。今夏蒙老先生议及婚姻,更使人遗恨于千秋矣!”

  水尚书听见铁公子说话,隐隐约约,不明不白,因说道:“长兄快士,有何隐衷,不妨直述,何故作此微词?”

  铁公子道:“非微词也,实至情也,老先生归而询之,自得其详矣。”

  水尚书因离家日久,全未通音信,不知女儿近作何状,又见铁公子说话鹘鹘突突,终有暧昧,不可明言,遂不复问,又说些闲话,吃了饭,方别了回去。正是:

  来因看卫玠,去为问罗敷。
  欲遂室家愿,多劳父母图。

  水尚书因别了回来,一路上暗想道:“这铁公子果是个风流英俊,我女儿的婚姻,断乎放他不得。但他说话模糊,似推又似就,似喜又似怨,不知何故?莫非疑我女儿有甚不端?但我知女儿的端方静正,出于性成,非矫强为之,料没有非礼之事,只怕还是过学士因求亲不遂,布散流言。这都不要管他,我回去,但与他父亲定了婚姻之约,任是风波,亦不能摇动矣。”

  主意定了,到私衙择个好日,即央个相好的同僚,与铁都院道达其意。铁都院因过学士前参水尚书,知是为过公子求亲不遂,起的 衅端,由此得知水小姐是出类拔萃的多才小姐,正想着为铁公子择配。忍见水尚书央人来议亲,正合其意,不胜欢喜,遂满口应承。水尚书见铁都院应承,恐怕有变,遂忙交拜请酒,又央同僚,催促铁都院下定。

  铁都院与石夫人商量道:“中玉年也不小,若听他自择,择到几时?况我闻得这水小姐,不独人物端庄,又兼聪慧绝伦。过学士的儿子,百般用计求他,他有本事百般拒绝,又是个女中豪杰,正好与中玉作配。今水尚书又来催定,乃是一段良缘,万万不可惜过。”

  石夫人道:“这水小姐既闻他如此贤慧,老爷便拿定主意,竟自为他定了,也竟不必去问儿子。若去问他,他定然又有许多推辞的话。”

  铁都院道:“我也是这等想。”

  老夫妻商量停当,遂不通知铁公子,竟自打点礼物,择个吉日,央同僚为媒,下了定,过后方着人去与铁公子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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