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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四


  江友扫庙

  鄱阳市人江友,以佣力自给,一生不娶妻。老而强健,负担不衰。淳熈十六年,正年八十,始舍去故业,捐身为中堂奴,供洒扫事。日饭于庙祝孙彦亨家,夜则宿庑下。孙氏苦贫,江乏食或经日不继。绍熈四年十二月十三日,将晚,遍扫地,门户未开,遇一秀才,与之相问讯,扣之曰:“翁今几岁?”曰:“八十四岁矣。”其人云:“吾知汝无饭吃,无钱使,当少济汝。”即呼其仆耳语。俄顷米一斛、钱三贯在侧。江拜而起,了不见人。遽收钱米入室,而复诣三神坐前,髣髴见一神起立系腰绦,旋即仍旧。江每于深夜闻神王驾车出,其导卒吆喝之声,全如带铃鹁鸽然。庙外居者亦时或闻之,但未尝有所覩。

  平阳杜鹃花

  王顺伯为温州平阳尉,尝以九月诣村畦视旱田。道间见有杜鹃花一本,甚髙,开花数朶,色如渥丹,照映人面皆赤。讶其非时,以询土氓。皆云:“此种只出山谷,一岁四番开,而春秋为盛。”顺伯欲访求小者,竟不可得,疑亦但有其一云。予记《神仙传》所载,润州鹤林寺有此花,高丈余,每春末,花烂漫。或窥见三女子,红裳艳丽,共游树下,俗传花神也。是以人共保惜,繁盛异于常花。节度使周寳谓道人殷七七曰:“鹤林之花,天下竒絶。尝闻能开非时花,此花可开否?”七七曰:“可也。”寳曰:“今重九将近,能副此日乎?”而七七乃前二日徃鹤林。中夜,女子来曰:“妾为上玄所命,下司此花,与道者共开之。”来日晨起,花渐拆蘂,及九日,烂漫如春。一城惊异。然则杜鹃之秋华,在于平阳,固不假女仙及道人之力也。

  蜀猕猴皮

  彭仲讷送其兄仲和徃临安,置饯于鄱江之南天王寺。见村民数十,列坐廊下,探筹相向,若有所营。就视之,皆江岸渔人也。问其所议何事?曰:“有川客持一猕猴皮来售,其价十三贯足。我曹恰二十六人,各人出钱五百分买,今将割裂以去。”彭曰:“一猴之直至微,安得买皮而有此价?”渔人曰:“是川中猴皮,以置钩上,用钓白鱼,百无一失。一番入水,则愈更紧洁,久而不壊。如吾乡土产者,皮着水即烂,只堪三两次用耳。故不惜高价,惟恐失之。”子仲子前岁自夷陵得一猴,髙二尺,形状狞丑可憎。携归马廏,踰年而死。马卒剥其肉烹食。渔者适遇而见之,谓峡蜀相连,遽以五百钱买其皮去,喜不可言。葢正济所须,且难值也。

  王左丞进用

  王履道,政和初为相州司録,秩满入京,相守韩纯彦深知之。会其弟粹彦召赴阙,乃蔡绦妇翁。时绦父京当国,纯彦以王嘱弟曰:“兄不须遽进,且以王司録为先。”王以文声动河朔,满意平步三馆,有善相者语之曰:“君侯真贵人,然自此只得冷官。三年外始如意涉厯清华,直上两地,当建节钺,典兵权,但晩节落穆尔。”王未以其言为信。既到京师,除宗子博士,见之意,大不惬。所居在封丘门内一寺,寂寞不聊,欲丐外任。或曰:“寺外某秀才乃梁太傅客,梁令渠延纳士大夫之贤者,勿惜一访之。”王即与偕往。秀才邀入小斋,见列书画数十卷,悉为跋识其尾而退。王素习坡公翰墨,而梁自言为出于公公出子,秀才如获至寳,卷寘诸箧,立驰马造梁第示之。次日有旨,除佐著作,葢梁已因上直荐之矣,蔡不预知。一日在局,蔡使人招至府,不相见,而命一老兵引趋长廊后小书院,出黄袋文书付之,乃试外制三题也。凡合用笔墨纸砚,糊匣剪刀,压尺砚滴,一一毕备。续又具馔甚腆,举所余送其家。文既就无由而可达,觉窓外有窃窥者,谓为老兵。呼之,急隐避,葢蔡也。少焉老兵来取,然后导以出。明日,御笔除中书舍人。蔡持之不下,而奏言,自来未有著作迁侍从者,于是改秘书少监。财四旬,竟申前命,是时多有卿监或修撰视待制者。王封还除书,徽宗嘉其敢言,擢御史中丞。宣和初年,蔡失眷,上谕王使抨击。蔡内交于近昵,密知之。王方候班殿庐,蔡叩头泣拜于榻前曰:“告陛下,莫令王安中言臣。”重复恳祈,更无它语。上笑曰:“不须虑。”王将升殿,宣旨除翰林学士,其事遂寝。居职三年,迁尚书左丞。燕山平,以庆逺军节度使作牧。靖康初,坐失守贬,谪至象州而没。相者之语,无一不酬。绍熈乙丑,迈侍先公在乡里,汪汝绍少卿会次,厯言曲折。予立听闻之,因循失于纪録。今五十余年,故相者与秀才姓名及王公所居寺,皆不复可忆,仅能追书如此。

  郑道人

  绍兴二十年,鄱阳有郑道人,不知从何来。不肯入道堂,日行丐于市,夜则出宿于城北县社坛内,距郭门七里,四无人居。县尝以春社,先期命吏理葺祠宇,不克归。是夕峭寒,见郑拾枯枝乱叶,然火于屋角,若与人对语。夜且半,顾谓之曰:“向火以暖,可去矣。切莫造妖作怪,増种恶业,将万刼沈沦,永无脱期。”又揖而起。俄独卧于火傍,旦而复出。留连数月,无一人以为交侣。或以为有道之士,或以为遭魅怪所迷,心堕鬼録。唯雍友文颇识之,曰:“异人也。”其后不知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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