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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汉外史五则(3)


  一日,士人作一秘函待发,有友邀往宴饮,遂置案头而去,鱼娘取而挑视之,尽知其内容。盖以两人事报告于某大员,转行进呈也。鱼娘急告侠娘曰:“我言如何?此所谓养虎自贻患也。”侠娘曰:“然则今晚殆可入宫矣。子待伧父于此,吾一身先往探之。”鱼娘曰:“可!”

  是夜,士人大醉归。见鱼娘独坐,而侠娘不在侧,以为有隙可乘。盖士人初畏侠娘,而不知鱼娘亦系女杰也。士人乘醉无赖,径调鱼娘。鱼娘初犹动色相戒,意将待侠娘归而处置之。士人竟尔相逼,不容须臾缓。鱼娘怒甚,遂拉杀之。乃逾墙出,疾趋至宫廷,则宫中方大索人。闻传旨召大学士入受顾命,知大事已了,大喜,飞跃而出。守卫士或有窥其影者,鸣枪击之,幸未中。鱼娘不敢复返逆旅,盖恐馆中事发,逻者已在门也。第不知侠娘生死何如,急趋虬髯家。则虬髯新死,敛未数日也。恸哭成礼而去。

  鱼娘家本在微山湖中渔舟队里。既归,思侠娘不置。忽忽十年,因事游泰山,登絶顶观日出。忽对面石上立一高髻女子,神采欲飞,有凌云气。谛视之,侠娘也。把臂道故,喜极而悲。旋相约西游峨嵋,将逾苗岭,入藏卫,礼真如,不知何日始返云。

  金陵有甘凤池者,以练气运力,人莫能敌。闻且长于行路,日能达三百里,絶无疲乏态。尝主某绅家,一夕,窗外月明如昼,主人之兴未阑。凤池曰:“盍玩月乎?”主人呼仆启窗,凤池曰:“无须。”乃敛吸气入鼻,复张口呼之,飕飕如秋风,晶窗八叶,一时并开矣。主人骇叹不置。又尝置全席器皿菜肴于桌上,凤池以两指按桌边而提之起,离地三尺许,高可逾肩。旋置原位,汤不外溢,杯簪无一移动者。又尝力拔牛角,牛负痛而斗。凤池拳毙之,连毙二牛。

  雍邸时漫游江南,闻之,愿与结交。凤池有特性:不喜见贵客,凡贵客来,必絶之;即非贵客,生客无相知之友绍介者,亦必避之。顾家贫,别无他屋,则炼气入壁,以衣椟自蔽,莫有能觅者所在者。雍邸突入其室,知其在家也。乃家人忽拒之,云已他往。雍邸不信,遍视室中,见衣椟可疑。乃命从者移之,则宛然一人形贴壁上,但不言不动。雍邸招之出,不允。闭目加尸,乃以手击之,硁硁然墙壁也。雍邸怒,用喇嘛咒促之,亦不动。乃取枪击之,“砰匐”一声而墙倒矣。人影俱灭,凤池亦卒不见出,且不知安往。家人以为必且葬于火,哭声大作,雍邸始怅然出。凤池大笑曰:“累吾又走一家矣。”盖已走入邻家壁中也。人问:“何以不见雍邸?”曰:“吾固知其皇子,不欲自投罗网也。”后诸力士之从龙者,皆以得罪死。人始服甘凤池之先见云。

  甘凤池自言尝遇一劲敌,殆九汉中之先辈也。途过江西某所,设广场眩其术,方藐视一切,以为无足当我一击者。诸健儿亦色然惊,五体投地。正自鸣得意时,忽一曲背之老者,笑于人丛中曰:“花拳绣腰,乃欲在此广场中耀武,不畏人齿冷耶?”语罢,且咳且笑。凤池顾之,见其龙钟,以为妄语挑衅,无足与较,但睨之曰:“老不畏死耶?”老者复笑曰:“恐汝将求死不得也。”凤池怒,持老者欲辱之。将提其肩置场中,忽不可动,虽竭力,如蚍蜉撼大树也。愈怒,提拳猛击之。老者鼓腹以当,吃吃笑曰:“较之吾孙,尚须让一步也。”凤池觉拳着处,如中绵蕞,大骇。老者还问曰:“尔为我敬一拳,何如?”凤池亦鼓腹受之,老者曰:“不可!仅承以股,当可无性命忧。”凤池不信,老者遂捻其股,凤池颠矣。

  舁归,病数日始愈。乃访老者,则其子若孙皆技击家也。欲拜为师,老者不可,仅语以后走江湖,当避三种人而已。凤池问何谓,老者曰:“和尚、女子及老翁三者是也。除三者外,子可无敌矣。”故甘凤池不敢与少林僧、吕侠娘等争名,顾终不知老者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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