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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汉外史五则(2)


  初,晚村既以文字狱族灭,其孙女乃为一门人所匿,年未及龀也。门人故明功臣裔,乔木之悲,无时或已,虽种瓜青门,大有今昔之慨。而旧部之奇人杰士,恒私相往来,来取幽僻地为高会。拔剑斩地,击筑悲歌,大有幽并健儿气象。官吏或侦知之,则另易他处,几濒于危者屡矣。

  中有虬髯某者,豪客也,善技击,知剑术,尝为友报仇,取人首如探囊。久客门人家,门人置酒与语曰:“子老矣,天下方多故,絶人之技,义不可无传徒。今门下士正多,盍择一能者而授之耶?”虬髯公请视其相而后许。及吕女,乃大惊曰:“此异人也,吾术殆不传男子矣。”遂悉心教之,始而技击,继以剑术。吕女颖悟絶伦,且有神力,造诣精进,夐不犹人,虬髯公益信眼力之非虚。三年学成,虬髯顾而语之曰:“少林派而外,子殆第一人矣。吾年已耄,力不能逮,且精巧亦逊于尔,尔其勉之。”因赠以名曰“侠娘”。

  时侠娘年已逾笄,矢志不嫁,盖志在复仇,不愿旁分也。虬髯公旋亦归山左,侠娘遂漫游海内,欲得奇人之助,与之切磋技能,以达所抱之目的。尝至少林,见主僧,角艺数日,几无胜负,惟技击之力稍有弱点耳。少林僧首肯曰:“以子技可横行天下。复仇区区事,何难如志?但彼仇者,方有天命,复恃番僧魔力,一时不易推倒。然徐图之,终必败于子手也,行矣勉之。倘遇年少书生,幸勿托心膂,恐功亏一篑也。”

  侠娘受教,北行至晋,鬻技于市场。众健儿以为一孤女,或藉此择婿,于是趋之若骛。又欺其荏弱,辄来尝试。女皆败之,取其金,盖女意在得资入都耳。最后有僧挟重金来,相约曰:“胜则赠金,败则当娶为妇。”侠娘羞晕,且恶其无礼,乃出少林法击之。僧忽呼曰:“吾师妹也,吾知罪矣。”遂赠以金,伏礼而去。于是晋中无与为敌者。

  是时,雍邸已得党羽报告,知女之异能,后必为患。乃商诸喇嘛,欲以血滴子法诛之。喇嘛曰:“否!否!是女有剑术,不可制也。宜用他术笼络之。”雍邸悟,乃私嘱张廷玉等:“有文士能娶奇女子者,朕必位以高秩。”廷玉等不悟其旨,归以语幕僚。某甲忽自陈曰:“吾固知之,且吾亦曾相识。彼固重视文人者,惜吾畏祸,不敢与近耳。今上有旨,吾当竭吾忠以成之。”时侠娘方在景、沧间卖技,士人趋就之。盖士人固亦晚村门人之同族,而与侠娘曾同笔砚者也。侠娘本不愿嫁人,故虽属意士人,而决然舍去。今毷氉都门,人皆因一孤女属耳目,拟借士人为假夫妇以自掩饰,则目的易达,奸人或不易窥破也。

  士人既抵沧景,即往谒女。女果以礼晋接之,且偕之访虬髯公。公见女之偕男子来也,大骇曰:“侠娘亦有夫乎?”女亟止之曰:“此所谓空花耳,师奈何小我?”虬髯曰:“吾固知之,聊相戏耳。虽然,吾今更得一女弟子,与尔不相上下也。天然公例,物必有偶。谅哉!”遂呼其徒出,则亦及笄小女子也。虽妩媚动人,而饶有英气。髯曰:“此名鱼娘,非常女子也。”遂与女相见毕,密如故旧。既而谓侠娘曰:“以子卓卓,而受困于竖子,宁不可羞?设彼不悟者,吾必为姊手刃之。”侠娘悟,欲辞之。而士人已觉,星夜遁入京。未几,而搜捕之令下矣。鱼娘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其逗遛于此,为贪官污吏所捕,曷若径居都下,以伺机会乎?”

  遂偕入都,复遇士人于逆旅,伪为落拓无聊者。侠娘哀之,士人更历述别后蹭蹬状。侠娘使为己书记,往来函札,一出其手。外虽为夫妇,实则凛乎不敢犯也。无何,侠娘偕鱼娘往探宫中情景,辄若有备。鱼娘疑之曰:“是直有侦探在吾侪肘掖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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