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张恨水 > 梁山伯与祝英台 | 上页 下页


  祝公远也笑了。便道:“我们只有这个孩子,许久不吃东西,果然有个好歹,我夫妻这样大年纪,还有什么兴趣。真的,谁能使女儿吃饱饭,我真要感谢他呢。”

  他夫妻两个人说话,小菊儿在旁边作事,都听在心里。约是半上午,她又跑到后院,悄悄地把找卖卦的话,都告诉了祝英台。她听了这话,还有点疑惑,又重问了一遍。

  菊儿道:“小姐,你这几天没吃饭,我们都非常着急。员外的话,千真万确呀!”

  祝英台道:“好!多谢你。我好了,也要感谢你呢。”

  菊儿这才高兴,叮嘱不要告诉人是她说的,然后跑走了。祝英台也觉得高兴,把话对银心说了。因道:“你在村外看着卖卦的,若是来了,你就多给他几个钱,就把员外安人要找卖卦的卜问家事告诉他。家事是什么事呢?把我的事也完全告诉他。只要他把言语将员外的意见说通了,我这里还把银两感谢他呢。”

  银心笑道:“常常上我们村子里跑的吴铁口,我正认得他。一说准成。小姐成功了,我呢?”

  祝英台道:“那何用说,我一定带着你一路走啊!”

  银心听说,就笑嘻嘻的去办事。

  约莫半下午,祝公远夫妻二人正在上房闲谈。谈到祝英台的事,正想着没有什么好法子,只是叹气。忽然屋角上传来叮当之声,这是算卦的敲着铜磬的声音。

  因道:“我们要找算卦的,算卦的就来了。”

  滕氏道:“那何妨叫来算上一卦。”

  祝公远还没有答言,银心正在外面经过,便两步走进上房来,问道:“安人有什么话吩咐吗?”

  滕氏道:“外面有个卜卦的,你去叫他到客厅来,我要问上一卜。”

  银心偷看祝公远,见他筒了袖子在小廊上闲步,但是双眉紧皱,脸上带着忧虑,正起身向客厅走。不敢耽误,悄悄地离开上房。一会儿工夫,银心引着算卦的向客厅里来。滕氏老远地见他穿皂色衣服,戴有方巾,脸上长满了落腮胡子。手上拿了一盏铜磬,一个竹筒。

  那人走进门来,作了一个揖道:“员外安人要占卦吗?小人叫吴铁口,算卦很灵,村上都知道我的。”

  祝公远站在客厅里,便道:“鄙人有个亲戚想问上一卦,以卜吉凶。”

  吴铁口道:“员外所问,令亲是男子呢,还是女子?”

  祝公远道:“现染病在床,是……是女子。”

  吴铁口道:“啊!是女子。”

  于是放下铜磬,手抱竹筒,对天先作三个揖,然后将竹筒尽摇,摇毕,将竹筒盖儿打开,向滕氏面前一张桌子上倒下。倒出来是短小的竹枝。数目是六根,前后交错;落在桌面。吴铁口失惊道:“哎呀!这卦不利。员外说是染病在床,那还是小事,恐怕不出百日,还有血光之灾呢。”

  祝公远站在一边,心中不住为女儿祷告。听到这话,便问道:“有血光之灾吗?可有解救?”

  滕氏也扶了桌子,站将起来,问道:“可有解救?”

  吴铁口对桌上仔细看了一遍,因道:“可以解救。去此三百里外,小住几时,倒可逢凶化吉。你看这卦吗?这是六爻,六爻交错,这就应当出外。既是女子,出外更不可缓。”

  滕氏道:“真是女子啊!”

  吴铁口道:“若是女子,根据此卦,这个女子是个读书识字之人,今年大概一十七岁,这几天正交坏运,睡在床上,水米不沾。父母就只有一个孩儿,非常之着急,员外安人,小人是根据卦来说话,不知对吗?”

  滕氏轻轻地拍着桌子道:“对极了。员外,卦上既要躲避一时,那就让她去吧。”

  祝公远手摸胡子道:“去杭州怎么样?”

  吴铁口道:“正好!那里既无血光之灾,而且今年文运正在那边。你来看这卦,不是正对了杭州方向吗?”说时,将手一指桌上。

  祝公远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去吧。”

  吴铁口见卦爻已经动了祝员外的心,于是又说了许多话,祝公远因八卦是伏羲兴的,不敢不信,一边不住点头。吴铁口收拾卦筒,滕氏亲自送他五钱银子,吴铁口称谢员外安人而去。

  这边小客厅里,只见短屏风移动,两个年纪稍大的帮工妇人,扶着祝英台出现,她已挽着髻,淡扑脂粉。

  滕氏近前两步道:“女儿好了吗?”

  祝英台道:“我听说算卦的来了,勉强起来,偷听他一听。他说的话倒是灵,爹爹说,让她去吧。于是女儿的病症,完全去掉了。”

  祝公远对祝英台看了一看,点头道:“果然好了。”

  祝英台不要人扶了,离开两个女帮工,走向客厅中间。向祝公远道:“爹妈都在这里,依允孩儿向杭州去求学,现在没有话说了。”

  祝公远又筒起袖子,沉吟了一会,才道:“那不过是一句戏言。刚才看到吴铁口占卦,倒似乎真有其事,因之说句让她去吧。其实,那是作耍。”

  祝英台重声道:“那不是作耍。父亲刚才当了许多人面前,说了让孩儿前去,这话不但孩儿听见,好多人都已听见。而且孩儿既闹心病,那真是说去就去,说来就来,爹爹总完全明白。”

  滕氏见祝英台站着,就一反拖住她的手,向怀里一拉,因道:“你这孩子,有话好好的说啦。”

  祝英台道:“好,你说你的话,是戏言不是戏言?”

  滕氏微微一笑。

  祝公远听了这话,料着英台说心病虽去了,弄得不好,说来就来。因此沉默了一会子,便道:“你既要去,料着是没法拦阻。但为父这里,也有三件大事,儿若能依允,便让你去。若不能依允,父也难让女儿成行。”

  祝英台道:“你若能使女儿成行,三件大事何妨。我请问父亲这第一件。”

  祝公远道:“你女扮男装,须格外仔细,若不加谨慎,可要让祝家出乖露丑呀!”

  祝英台道:“儿自幼就喜欢男装,这装束儿还记得,父亲的话,儿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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