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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实的小偷(4)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斯塔菲·伊凡内奇。这就是说那里需要,所以才叫他去罗……’

  “‘唉,’我心里想道,‘我们两个都要倒霉了,叶麦里亚努什卡!因为我们有罪过,上帝一定会惩罚我们的!’唉,你对这种人有什么办法呢,先生?

  “不过,这小子可狡猾呢!他听着听着,后来就厌烦了。刚刚看到我在生气,抓起那件破大衣就开溜,溜得无踪无影!白天在外面游荡,傍晚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谁给他喝的,酒钱是从哪儿拿的,只有上帝知道!这可不是我的错!……

  “‘不,’我说,‘叶麦里亚,你非把老命送掉不可!别喝啦,你听见吗,别再喝啦!下一次如果再醉着回来,你就在楼梯上睡觉吧,我决不放你进屋里来!……’

  “听完我的嘱咐,我的叶麦里亚在家坐了一天,两天,到第三天,他又溜了。我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他回来。应该说,是我把他吓破了胆,于是我开始可怜起他来了。我对他有什么办法呢!我想,是我把他吓跑的。唉,现在他这个苦命人走到哪里去了呢?我的主呀,他大概会失踪的!到了深夜,他还没回来。第二天早晨,我走到过道里一看,原来他住在过道里。脑袋放在小台阶上,躺着,冷得全身都快冻僵了。

  ‘你怎么啦,叶麦里亚?愿上帝与你在一起!你到哪里去了?’

  ‘您,阿斯塔菲·伊凡内奇,前些天您生气,心情不好,要我睡在过道里,所以我没敢进房里来,阿斯塔菲·伊凡内奇,就睡在这过道里……’

  “我真是又气恼,对他又可怜!

  “我说,‘叶麦里亚,你随便找个活干不是很好吗,何必在这儿擦楼梯呢!……’

  “‘我找得到什么活儿呢,阿斯塔菲·伊凡内奇?’

  “我说(我又怒火上身了!),‘你这个倒霉的家伙,那怕是,那怕是学学裁缝手艺也好嘛。你看你的大衣破成了什么样子!全是窟窿且不说,你还拿它擦楼梯!你拿颗针,把那些窟窿补起来也好嘛,面子上总会好看一点吧。唉,你这个酒鬼!’

  “你说怎么着,先生!他真的拿起了一颗针,其实我是说着玩的,可他不好意思,便拿起针来了。他披上破大衣,开始穿针引线。我望着他,不用说,他两眼红肿,几乎快要流脓了。双手颤抖不已,穿呀,穿呀,总是穿不进针眼。他一会儿咬咬线头,一会儿又搓搓,穿来穿去,还是不行!于是他放下针线,直勾勾地望着我……

  “‘喂,叶麦里亚,你饶了我吧!要是当着众人的面,那就太丢人啦!其实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随便责备你两句罢了……快别作孽啦,愿上帝同你在一起!你就这么坐着,别干丢人现眼的事,别再在楼梯上过夜,别再丢我的脸啦!……’

  “‘那我到底干什么呢,阿斯塔菲·伊凡内奇?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老是酒醉醺醺,什么用也没有!……只是让您,我的……恩人,白操心了……’

  “这时,他发青的嘴唇突然抖动起来,一颗泪珠滚到他灰白的面颊上,挂在他那没有刮去的胡子上面,开始抖动,我的叶麦里亚突然放声大哭,接着就泪如泉涌……天啦!简直像是一把刀子插在我的心坎上。

  “‘唉,你还是个多情善感的人呢,这一点我可根本没有想到!不过,谁又能想到,谁又能猜到呢?……我想,不,叶麦里亚,如果我完全不管你,你会像一团破布,被人抛弃掉!……’

  “哎,先生,这事说来话还长呢!其实这是小事一桩,空洞无聊,不值一谈。先生,你大概会说,你为它连两个破铜板都不会给,我可不同,如果有钱,我会拿出许多许多的,为的是希望这种事不再重演!先生,我以前有过一条裤,真该死,裤子很好,兰色的,带格子,是一个地主让给我的,他常来这里,本来是他订做,后来他不要了,说太小,所以这条裤子就落到了我的手里。我心想,这可是件珍贵的东西啊!拿到托尔库契大街上,大概可以卖整整五个卢布,如果不卖,我拿来可以给彼得堡的老爷们改做两条衬裤,剩下的布还可以给我做一件坎肩。对于我们的穷兄弟来说,这一切可是来得正好!而叶麦里亚努什卡当时正是严峻、忧郁的时刻。

  我看他一天不喝,第二天也没喝,第三天也是滴酒不沾,完全失去了精神,所以显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闷闷不乐地坐着。我心想,你小子要不是没钱,要不就是真的听从了别人的劝告,自己走上了改邪归正的路。先生,事情正是如此,当时正好碰上一个大节日,我去参加彻夜祈祷,回来时发现我的叶麦里亚坐在小窗口上醉醺醺的,身子一摇一晃。哎,我心想:你小子还是这样!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去开箱子,打开一看,那条好裤子不见了……我东寻西找,还是踪影全无!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翻遍了,还是没有,使得我心烦意乱!我跑去找老太婆,先是骂了她一通,但后来觉得骂错了。

  却根本没有想到叶麦里亚会偷,虽然有证据证明他醉醺醺地坐在那里!‘不,’老太婆说道,‘先生,愿上帝与你同在,我要裤子干什么?我能穿得出去吗?前不久我的一条裙子,还被你的一个好兄弟拿走了呢……对了,就是说,我不知道,我没看见。’她是这么说着。我说‘谁在这儿,谁来过?’她说:‘先生,没有任何人来过。我一直呆在这里。叶麦里亚·伊里奇出去过一趟,后来又回来了。你瞧,他在坐着呢!你问问他去。’我说:‘叶麦里亚,你没拿我的那条新裤子吧,你还记得吧,就是给地主订做的那一条罗?’他说:‘没有,阿斯塔菲·伊凡内奇,也就是说,我没拿。’

  “这就是怪事了!于是我又开始寻找,找来找去,还是没有!叶麦里亚呢,照样坐在那里,身子一摇一晃地。我就蹲在他面前,对着箱子,突然用一只眼睛斜了他一眼……嘿,我想,眼看着我的心快在胸腔里燃烧起来啦,脸也红起来了。突然,叶麦里亚也看了看我。

  “‘不,’他说道。‘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我没拿您的裤子……您可能以为是我拿了,可是我没拿,先生。’

  “‘那它又跑到哪里去了呢,叶麦里亚·伊里奇?’

  “‘不,’他说着,‘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我根本没有见过。’

  “‘这么说,叶麦里亚·伊里奇,裤子自己会跑罗?’

  “‘也许是这样吧,阿斯塔菲·伊凡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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