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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彼得洛维奇·卡拉塔耶夫(2)


  “那儿有一个好心肠的人——一个邻居他掌管了——一张票据——”他吞吞吐吐地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词,脸上露出无可奈何之情。

  让人可怜的彼得·彼得洛维奇抬起手摸摸脸,想了一下,摇头苦笑道。“唉,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停顿了一小会儿,接着说,“但是,说实在的,这一切都怨不得别人,全怪我自己。我就是闲不住!真他妈的见鬼了!劳碌的命”他又狠吸了几口烟,一副懊恼的样子。

  “你以前开心吗,在乡下?”我问他。

  “尊敬的先生,”他注视着我的眼睛,认真地答道道,“我有十二对猎狗。说老实话,这样好的猎狗但是不多见的(他拖着长音说出最后一句话)。我这十二条猎狗逮起兔子来,我敢保证兔子是逃不掉的。至于对付那些珍贵的兽类,它们的表现更加得突出,甚至有时像蛇一样凶猛,毫不留情。还有我的宝马,更是优秀非凡。但是,这都是往事了,现在的我没有什么可以夸耀的了。曾经我也常常背着枪去打猎。我有一条叫康捷斯卡的猎犬,它棒极了!发现猎物时它伏在那里,那种伺机而待的姿势好看极了!您不明白,它的嗅觉灵敏得很。通常情况下我一边向沼泽地走去一边吆喝道:‘快追!”如果它不想去找,你就是再带上一打狗去找,一无所获!如果它去找了,那就非要找到,决不善罢干休!在家里又非常懂礼貌,而且很通人性。如果你用左手给它面包并且说:“犹太佬吃过的”,它就不吃;如果你用右手拿面包给它说道:“这是小姐吃的”,它就叼过去吃了。我还有一条棒得出奇小狗,我本来打算把 它带到莫斯科去的,但是我的一位朋友把我这条狗和枝猎枪一并要了去。他对我说:“老兄,你到莫斯科去还要这些玩意儿干嘛呢?老兄,那里完都是另外一个世界啦,这些玩意儿统统用不着了。’于是,我就把那条心爱的小狗和枪都送给了他。实不相瞒,这样一来,我就什么都没有带走。”

  “莫斯科也可以打猎呀。”我建议。

  “算了,还打什么呀?也没有那份劲儿头了。以前不明白节制自己,自己酿的苦酒只能自己喝。现在这样我也只好忍受了。初来贵地,还请您指教呢。在莫斯科生活开销怎么样,很大吗?那里的东西是不是很贵呀?”

  “不,花费不是很大的。”我摇摇头微笑着说。

  “不太大吗?”他有些吃惊,“那莫斯科有茨冈人吗?”

  “茨冈人?”我问。

  “就是在集市上的闲人啦。”他有些不好意思。

  “嗯,有的,在莫斯科……”

  “哦,太好了!我很十分喜爱茨冈人!真是怪异了,我就是十分喜爱他们!”他显得十分的激动。

  彼得·彼得洛维奇的眼中流露出豪爽而欢快的神情。但他突然变得有些不安稳了,仿佛有什么心事,一直走来走去的,接着就陷入沉思,并且把手中的空杯向我递过来,说道:“请把您的罗姆酒倒给我一些,可不可以啊?”

  “但是茶已经喝光了。”我犹豫着,毕竟罗姆酒酒性太烈,我有点担心他会喝不习惯。

  “没关系,有酒就行,不用茶。唉!”他长叹道。彼得·彼得洛维奇用两只手托住头,把胳膊撑在桌子上。我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醉酒的人最常发出的那种带着深深哀伤和叹息声,还有那在酒精作用下流出来的眼泪。出乎想象的是,待我抬起头来再看他时,他的脸上呈现的却是一种沉痛而凝重的表情。这使我感到颇为意外。

  “没事吧?”我关心地问。

  “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段往事,一段让我刻骨铭心的风流韵事。很想说给您听,但是我又有些难为情,不知是否合适在这种情况下说。”他脸上露出一丝腼腆和羞涩。

  “哪儿的话,您怎能这么说呢!”我有些意外的惊喜,充满好奇心让我急于想明白他那些事。

  “啊,那就好,”他舒了一口气,说了下去,“世上常常有这样的稀奇的事,我也亲身经 历过。如果您感兴趣,我就讲给您听。但是我实在不明白……”他有些犹豫,试探的目光征询着我的意见。

  “那就讲讲吧,我最亲爱的彼得·彼得洛维奇。”我有点迫不急待了。

  “这事或许有点……啊,是这么回事。”他开始说,“但我实在不明白……”他又犹犹豫豫的。

  “好了,别磨蹭了,快讲吧,我最亲爱的彼得·彼得洛维奇。”我有点不耐烦了,只想快点听他讲故事。

  “好,那我就讲了。我经历了这样一件事。我当时住在乡下,不经意间就十分喜爱上了一个姑娘,可能就是那种一见钟情。啊,那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啊!长得很好看,又聪明机灵,而且心地善良!她的名字叫马特廖娜。可她是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姑娘,您明白吗?准确地说她是个农奴,唉,说白了她是别人家的一个奴仆。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身份地位很是悬殊。哦,我就爱上了她——真的!这在我们那儿的确是一件新鲜事儿——她也爱上了我。所以,马特廖娜就一再请求我去找她的女主人为她赎身,而我自己也在考虑这件事儿。但是,她的女主人却是个财大气粗而又蛮不讲理的老太婆,住在离我家约十五六俄里的地方。有一天我最终拿定主意,我吩咐仆人给我备一辆三套马的马车。我的辕马是一匹溜蹄马,那是特种亚细亚马,所以我把它叫作兰布尔道斯。我穿了一身考究的衣服,特意把自己穿着了一番,坐上马车就去拜访马特廖娜的女主人。我到那里一看,她的房子高高大大而气派,还配有厢房和一座大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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