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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纯属偶然,”那人答道。他回头直朝轻便马车挥手,接连挥了五次,还冲着马车嚷嚷:“跟着我们,跟在后面!……”嚷罢一步跨过小沟,也上了人行道,接着对巴扎罗夫说:“我父亲在此有点业务,要我……今天我听说你们上城来了,还去过你们住的旅馆哩……”(果真如此。两个朋友回旅馆后见到了一张摺了一角的名片,上面具名西特尼科夫,一面写的法文,另一面写的斯拉夫文花体字。)“我希望,你们该不是从省长那儿来的吧?”

  “您失望了,我们恰恰是从那里回来的。”

  “啊!那么我也一定去拜访。叶夫根尼·瓦西里伊奇,请介绍我和您的……和他……”

  “西特尼科夫,基尔萨诺夫,”巴扎罗夫一面走,一面作了介绍。

  “非常荣幸,”西特尼科夫立时打开了话匣子,同时赶上一步,和他们肩并肩,匆匆脱下他那一双过分时髦的手套,“我听到过许多的……我是叶夫根尼·瓦西里伊奇的老相识,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学生。多承他的教导,得以脱胎换骨……”

  阿尔卡季朝巴扎罗夫的学生瞧去,但此人有张刮得精光的脸蛋,小则小,倒也使人感到愉快,不过它带着点惶恐不安、傻里傻气的表情,一双仿佛镶在眼窝里的小眼睛看起人来非常专注,却又惶惶不安,连笑也笑得惶惶然——短促地,木木地。

  “您信不信?”他继续说,“当我第一次听到叶夫根尼·瓦西里伊奇说不应该承认权威的时候,我兴奋得简直……我仿佛一下子变得成熟了!我想:好呀,终于遇到能指点我的人了!顺便说一句,叶夫根尼·瓦西里伊奇,您务必认识当地的一位太太,她会充分地理解您,把您的造访看作天大的喜事。我想,您大概听说起过她的吧?”

  “她是谁?”巴扎罗夫不乐意地问。

  “库克申娜,Eudoxie①,叶芙多克西娅·库克申娜,一位出色的émancipée②,以其真正的含义而言。您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我们现在就一同去看她,她家离此不远……我们还可以在她那里用早餐。你们还没用早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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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语:埃夫多克西。
  ②法语:进步女性

  “没有。”

  “太好了!她跟她丈夫分手了,现在无牵无挂……”

  “她长得美吗?”巴扎罗夫打断话头,问。

  “不……说不上美。”

  “那干吗出这馊主意,叫我们去看她?”

  “您真爱开玩笑……她会请我们喝香槟的。”

  “好,现在方看出来您是个务实的人。顺便问一句,你家老爹还干专卖吗?”

  “仍旧干那营生,”西特尼科夫笑了笑。“怎样,说定了吧?”

  “说实话,我拿不定主意。”

  “你本想察看人世,去就得了,”阿尔卡季悄声说。

  “您去不去,基尔萨诺夫?”西特尼科夫就势问,“您也去吧,少您不行。”

  “我们怎么可以一下子全拥进去呢?”

  “没关系!库克申娜这人妙不可言!”

  “真有香槟?”巴扎罗夫问。

  “三瓶!”西特尼科夫高声说,“我敢担保!”

  “用什么?”

  “用我的脑瓜。”

  “最好用您爹的钱袋……得,我们走。”

  13

  叶芙多克西娅·库克申娜住的公馆是莫斯科式的,不大,位于×××市一条新近发生过火灾的马路上。大家知道,我们的外省城市每隔五年都要发生一次火灾。公馆大门上歪歪扭扭地钉张名片,名片的上面有个拉铃把手。在穿堂里迎接客人的女性头上戴一顶包发帽,既不像女佣,又不像陪护小姐,显然用这种人的主子具有先进思想。西特尼科夫问叶芙多克西娅·库克申娜是否在家。

  “Victor①,是您吗?”从隔壁房里传来尖声尖气的声音。

  “请进来。”戴包发帽女人随声消失了。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西特尼科夫说,同时麻利地脱去仿照匈牙利骠骑兵制服式样做的外衣,露出一件四不像的短衫,活闪闪的眼睛朝阿尔卡季和巴扎罗夫眨了眨。

  “反正一样,”隔壁房间的人说,“Entrez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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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维克多,西特尼科夫的法文名字。
  ②法语: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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