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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邻居(1)


  我的女邻居是一位年少的寡妇。她就像一朵挂满秋露的素馨花一样,从花茎上坠落下来;她的存在似乎不是为了点缀某个新房的花床,而只是为了祭神而已。

  我在心里对她很崇敬。除了崇敬之外,我内心里对她究竟怀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对此我是不愿意用任何简单的语言来向别人或向我自己倾诉的。

  就连我那最知己的亲密朋友诺宾马托波,也一点不知道。就这样,我将这种最深厚的感情藏匿在心底,使它不受玷污,并为此而感到自豪。

  但是,内心的激情犹如帕尔瓦蒂河一样,是不肯被限制在自己的发源地的。它总要通过某种方法表露出来。如果不让它表露,心里就会产生一种痛苦之感。因此,我想借诗歌来抒发我的情愫,可是我那枝笨拙的笔却怎么也写不出东西来。

  正在这时候,我的朋友诺宾马托波,忽然感情奔放,爱好起作诗来了。这简直就像突然发生地震一样,令人十分震惊。

  这个可怜的人,以前从来没有作过这种神圣的工作,所以他对这个新的行当没有丝毫的准备,对于诗歌的韵律也一无所知。但他并不气馁。看到这种情景,我更加惊奇。他对待诗歌,简直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娶了第二房太太一样。诺宾马托波就让我来帮助他修改诗作。

  诗的内容并不新颖,也不陈旧。也就是说,可以认为它是永远新颖的,也可以说它是永远陈旧的。这是写给一个情人的爱情诗。我捶了他一拳,笑着问他:“喂,她是谁呀?”

  诺宾笑着回答说:“现在还没有找到。”

  在帮助作者诺宾修改诗歌的工作中,我感到十分惬意。对诺宾想象中的情人,尽情抒发了我那被禁锢的感情。没有鸡雏的母鸡如果能得到鸭蛋,也会袒胸去孵它的。我这个不幸的人,在替诺宾马托波抒发感情方面,倾注了我心中的全部热血。我大刀阔斧地为这位没有经验的作者修改起作品来了。

  结果,几乎90%的诗歌都成了我的创作。

  诺宾惊奇地说:“这些话正是我想说的,可我就是说不出来。你的这些激情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摆着诗人的架势,回答说:“想象出来的。因为真实喜欢沉默,想象才口若悬河。真情实事像岩石一样堵塞着感情的激流,而想象则为它把道路开拓。”

  诺宾表情严肃地想了一下,说道:“这一下我可明白了。的确是这样的。”他又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说:“对,对呀!”

  我在前面说过,对于爱情我总是有一种羞怯之感,所以,用自己的话怎么也写不出东西来。现在有了诺宾这个中间屏幕,我的笔就可以开口了。那些充满情趣和蕴含着激情的作品,不断地创作出来。

  诺宾说:“这都是你写的呀。我要用你的名义发表。”

  “别胡说了!”我回答道,“这分明是你写的嘛,我只不过作了一点点修改罢了。”

  诺宾渐渐地也形成了这样一种印象。

  我不否认,我有时也向我的邻居的窗口张望,就像天文学家在等待星辰出现而仰望天空一样。我那投向窗口的充满崇敬之情的激动目光,有时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每当我看到,那位忙于家务的婆罗门女儿的俊秀的脸上,泛着温柔安详之光的时候,我内心的一切烦恼就立即消逝了。

  可是,那一天我突然看到了什么呢?在我那座月宫里,现在是否还燃烧着一团火?在那寂静无人的山洞里燃烧着的所有大火,现在是否还没有完全熄灭?

  那一天,正是帕沙克月的下午,东北的天边密布着阴云。在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刻,在那可怕的雷鸣电闪之中,我那位女邻居独自一人立在窗前。那一天,我从她那虚渺昏黑的目光中,看到了多么久远而深重的痛苦啊!

  是啊,在我那座月宫里现在还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在那里,现在还可以感触到一股暖烘烘的呼吸气流。人不是为了神仙才活着,而神仙的存在却是为了人。在那天暴风雨下的雷电闪光中,她那双眼睛里蕴含着的无限愁思,就像一只焦急的小鸟一样飞走了。它不是飞向天堂,而是飞向人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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