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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第二场(3)


  凯撒:我要那些身体长得胖胖的、头发梳得光光的、夜里睡得好好的人在我的左右。那个凯歇斯有一张消瘦憔悴的脸;他用心思太多;这种人是危险的。

  安东尼:别怕他,凯撒,他没有什么危险;他是一个高贵的罗马人,有很好的天赋。

  凯撒:我希望他再胖一点!可是我不怕他;不过要是我的名字可以和恐惧连在一起的话,那么我不知道还有谁比那个瘦瘦的凯歇斯更应该避得远远的了。他读过许多书;他的眼光很厉害,能够窥测他人的行动;他不像你,安东尼,那样喜欢游戏;他从来不听音乐;他不大露笑容,笑起来的时候,那神气之间,好像在讥笑他自己竟会被一些琐屑的事情所引笑。像他这种人,要是看见有人高过他们,心里就会觉得不舒服,所以他们是很危险的。我现在不过告诉你哪一种人是可怕的,并不是说我惧怕他们,因为我永远是凯撒。跑到我的右边来,因为这一只耳朵是聋的;实实在在告诉我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吹号;凯撒及随从诸人下,凯斯卡留后。)

  凯斯卡:您拉我的外套;要跟我说话吗?

  勃鲁托斯:是的,凯斯卡;告诉我们为什么今天凯撒的脸上显出心事重重的样子。

  凯斯卡:怎么,您不是也跟他在一起吗?

  勃鲁托斯:要是我跟他在一起,那么我也用不着问凯斯卡了。

  凯斯卡:嘿,有人把一顶王冠献给他;他用他的手背这么一摆拒绝了;于是民众欢呼起来。

  勃鲁托斯:第二次的喧哗又为着什么?

  凯斯卡:嘿,也是为了那件事。

  凯歇斯:他们一共欢呼了三次;最后一次的呼声是为着什么?

  凯斯卡:嘿,也是为了那件事。

  勃鲁托斯:他们把王冠献给他三次吗?

  凯斯卡:嗯,是的,他三次拒绝了,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客气;他拒绝了一次,我身旁那些好心肠的人便欢呼起来。

  凯歇斯:谁把王冠献给他的?

  凯斯卡:嘿,安东尼。

  勃鲁托斯:把他献冠的情形告诉我们,好凯斯卡。

  凯斯卡:要我把那情形讲出来,还不如把我吊死了吧。那全然是一幕滑稽丑剧;我瞧也不去瞧它。我看见玛克·安东尼献给他一顶王冠;其实那也不是什么王冠,不过是一顶普通的冠;我已经对您说过,他第一次把它拒绝了;可是虽然拒绝,我觉得他心里却巴不得把它拿了过来。于是他再把它献给他;他又把它拒绝了;可是我觉得他的手指头却恋恋不舍地不愿意离开它。于是他又第三次把它献上去;他第三次把它拒绝了;当他拒绝的时候,那些乌合之众便高声欢呼,拍着他们粗糙的手掌,抛掷他们汗臭的睡帽,把他们令人作呕的气息散满在空气之中,因为凯撒拒绝了王冠,结果几乎把凯撒都熏死了;他一闻到这气息,便晕了过去倒在地上。我那时候瞧着这光景,虽然觉得好笑,可是竭力抿住我的嘴唇,不让它笑出来,生怕把这种恶浊的空气吸进去。

  凯歇斯:可是且慢;您说凯撒晕了过去吗?

  凯斯卡:他在市场上倒了下来,嘴边冒着白沫,话都说不出来。

  勃鲁托斯:这是很可能的;他素来就有这种倒下去的毛病。

  凯歇斯:不,凯撒没有这种病;您、我,还有正直的凯斯卡,我们才害着这种倒下去的病。

  凯斯卡:我不知道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我可以确定凯撒是倒了下去。那些下流的群众有的拍手,有的发出嘘嘘的声音,就像在戏院里一样;要是我编造了一句谣言,我就是个骗人的混蛋。

  勃鲁托斯:他清醒过来以后说些什么?

  凯斯卡:嘿,他在没有倒下以前,看见群众因为他拒绝了王冠而欢欣,就要我解开他的衬衣,露出他的咽喉来请他们宰割。倘然我是一个干活儿做买卖的人,我一定会听从他的话,否则让我跟那些恶人们一起下地狱去,于是他就倒下去了。等到他一醒过来,他就说,要是他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他要请他们各位原谅他是一个有病的人。在我站立的地方,有三四个姑娘喊着说,“唉,好人儿!”从心底里原谅了他;可是不必注意她们,要是凯撒刺死了她们的母亲,她们也会同样原谅他的。

  勃鲁托斯:后来他就这样满怀着心事走了吗?

  凯斯卡:嗯。

  凯歇斯:西塞罗说了些什么?

  凯斯卡:嗯,他说的是希腊话。

  凯歇斯:怎么说的?

  凯斯卡:嗳哟,要是我把那些话告诉了您,那我以后再也不好意思看见您啦;可是那些听得懂他话的人都互相瞧着笑笑,摇摇他们的头;至于讲到我自己,那我可一点儿都不懂。我还可以告诉你们其他的新闻;马鲁勒斯和弗莱维斯因为扯去了凯撒像上的彩带,已经被剥夺了发言的权利。再会。滑稽丑剧还多着呢,可惜我记不起来啦。

  凯歇斯:凯斯卡,您今天晚上愿意陪我吃晚饭吗?

  凯斯卡:不,我已经跟人家有了约会了。

  凯歇斯:明天陪我吃午饭好不好?

  凯斯卡:嗯,要是我明天还活着,要是您的心思没有改变,要是您的午饭值得一吃,那么我是会来的。

  凯歇斯:好;我等着您。

  凯斯卡:好。再见,两位。(下。)

  勃鲁托斯:这家伙越来越乖僻了!他在求学的时候,却是很伶俐的。

  凯歇斯:他现在虽然装出这一副迟钝的形状,可是干起勇敢壮烈的事业来,却不会落人之后。他的乖僻对于他的智慧是一种调味品,使人们在咀嚼他的言语的时候,可以感到一种深长的滋味。

  勃鲁托斯:正是。现在我要暂时失陪了。明天您要是愿意跟我谈谈的话,我可以到您府上来看您;或者要是您愿意,就请您到我家里来也好,我一定等着您。

  凯歇斯:好,我明天一定来拜访。再会;同时,不要忘了周围的世界。(勃鲁托斯下)好,勃鲁托斯,你是个仁人义士;可是我知道你的高贵的天性却可以被人诱入歧途;所以正直的人必须和正直的人为伍,因为谁是那样刚强,能够不受诱惑呢?凯撒对我很不好;可是他很喜欢勃鲁托斯;倘然现在我是勃鲁托斯,他是凯歇斯,他就打不动我的心。今天晚上我要摹仿几个人的不同的笔迹,写几封匿名信丢进他的窗里,假装那是好几个市民写给他的,里面所说的话,都是指出罗马人对于他抱着多大的信仰,同时隐隐约约地暗示着凯撒的野心。我这样布置好了以后,让凯撒坐得安稳一些吧,因为我们倘不能把他摇落下来,就要忍受更黑暗的命运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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