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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


  〖同前,王宫〗

  亨利王、诺森伯兰、华斯特、霍茨波、华特·勃伦特及余人等上。

  亨利王:我的秉性太冷静、太温和了,对于这些侮辱总是抱着默忍的态度;你们见我这样,以为我是可以给你们欺凌的,所以才会放肆到这等地步。可是,告诉你们吧,从此以后,我要放出我的君主的威严,使人家见了我凛然生畏,因为我的平和柔弱的性情,已经使我失去臣下对我的敬意;只有骄傲才可以折服骄傲。

  华斯特:陛下,我不知道我们家里的人犯了什么大不敬的重罪,应该俯受陛下谴责的严威;陛下能够有今天这样巍峨的地位,说起来我们也曾出过不少的力量。

  诺森伯兰:陛下——

  亨利王:华斯特,你去吧,因为我看见奸谋和反抗在你的眼睛里闪耀着凶光。你当着我的面这样大胆而专横,一个堂堂的君主是不能忍受他的臣下的怒目横眉的。请便吧;我需要你的助力和意见的时候,会再来请教你的。(华斯特下。向诺森伯兰)你刚才正要说话。

  诺森伯兰:是,陛下。陛下听信无稽的传言,以为哈利·潘西违抗陛下的命令,拒绝交出他在霍美敦擒获的战俘,其实据他自己说来,这是和事实的真相并不符合的。不是有人恶意中伤,就是出于一时的误会,我的儿子不能负这次过失的责任。

  霍茨波:陛下,我并没有拒交战俘,可是我记得,就在战事完了以后,我因为苦斗多时,累得气喘吁吁,乏力不堪,正在倚剑休息,那时候来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大臣,打扮得十分整洁华丽,仿佛像个新郎一般;他的颏下的胡子新薙不久,那样子就像收获季节的田亩里留着一株株割剩的断梗;他的身上像一个化妆品商人似的洒满了香水;他用两只手指撮着一个鼻烟匣子,不时放在他的鼻子上嗅着,一边笑,一边滔滔不绝地说话;他看见一队兵士抬看尸体经过他的面前,就骂他们是没有教育,不懂规矩的家伙,竟敢把丑恶污秽的骸骨冒渎他的尊严的鼻官。他用许多文绉绉的妇人气的语句向我问这样问那样,并且代表陛下要求我把战俘交出。那时我创血初干,遍身痛楚,这饶舌的鹦鹉却向我缠扰不休,因为激于气愤,不经意地回答了他两句,自己也记不起来说了些什么话。他简直使我发疯,瞧着他那种美衣华服、油头粉面的样子,夹着一阵阵脂粉的香味,讲起话来活像一个使女的腔调,偏要高谈什么枪炮战鼓、杀人流血——上帝恕我这样说!他还告诉我鲸脑是医治内伤的特效秘方;人们不该把制造火药的硝石从善良的大地的腹中发掘出来,使无数大好的健儿因之都遭到暗算,一命呜呼;他自己倘不是因为憎厌这些万恶的炮火,也早就做一个军人了。陛下,他这一番支离琐碎的无聊废话,我是用冷嘲热骂的口气回答他的;请陛下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辞,怀疑我的耿耿的忠诚。

  勃伦特:陛下,衡情度理,哈利·潘西在那样一个地点、那样一个时候,对那样一个人讲的无论什么话,都可以不必计较,只要他现在声明取消前言,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亨利王:嘿,可是他明明拒绝把他的战俘交给我,除非我答应他所要挟的条件,由王家备款立刻替他的妻舅,那愚蠢的摩提默,赎回自由。凭着我的灵魂起誓,这次跟随摩提默向那可恶的妖巫葛兰道厄作战的兵士,都是被他存心出卖而牺牲了生命的;听说这位马契伯爵最近已经和葛兰道厄的女儿结了婚了。难道我们必须罄我们国库中的资财去赎回一个叛徒吗?我们必须用重价购买一个已经失身附逆的人、留作自己心腹间的祸患吗?不,让他在荒凉的山谷之间饿死吧;谁要是开口要求我拿出一个便士来赎回叛逆的摩提默,我将要永远不把他当作我的朋友。

  霍茨波:叛逆的摩提默!他从来不曾潜蓄贰心,陛下,这次战争失利,并不是他的过失;他的遍体的鳞伤便是他的忠勇的唯一的证明,这些都是他在芦苇丛生的温柔的塞汶河畔,单身独力,和那伟大的葛兰道厄鏖战大半个时辰所留下的痕迹。他们曾经三次停下来喘息,经过双方的同意,三次放下武器,吸饮塞汶河中滚滚的流水;那河水因为看见他们血污的容颜,吓得惊惶万分,急忙向颤栗的芦苇之中奔走逃窜,它的一道道的涟漪纷纷后退,向那染着这两个英勇的斗士之血的堤岸下面躲避。卑劣而邪恶的权谋决不会用这种致命的巨创掩饰它的行动;忠义的摩提默要是心怀异志,也决不会甘心让他的身体上蒙受这许多的伤痕;所以让我们不要用莫须有的叛逆的罪名毁谤他吧。

  亨利王:潘西,你全然在用无稽的妄语替他曲意回护。他从不曾和葛兰道厄交过一次锋;我告诉你吧,他宁愿和魔鬼面面相对,也不敢和奥温·葛兰道厄临阵一战的。你这样公然说谎,不觉得惭愧吗?可是,小子,从此以后,让我再也不要听见你提起摩提默的名字了。尽快把你的俘虏交给我,否则你将要从我这里听到一些使你不愉快的事情。诺森伯兰伯爵,我允许你和你的儿子同去。把你的俘虏交给我,免得自贻后悔。(亨利王、勃伦特及扈从等下。)

  霍茨波:即使魔鬼来向我大声咆哮,索取这些俘虏,我也不愿意把他们交出;我要立刻追上去这样告诉他,因为我必须发泄我的心头的气愤,拚着失去这一颗头颅。

  诺森伯兰:什么!你气疯了吗?不要走,定一定心吧。你的叔父来了。

  华斯特重上。

  霍茨波:不准提起摩提默的名字!他妈的!我偏要提起他!我要和他同心合作,否则让我的灵魂得不到上天的恕宥。我这全身血管里的血拚着为他流尽,一点一滴地洒在泥土上,我也要把这受人践踏的摩提默高举起来,让他成为和这负心的国王、这忘恩而奸恶的波林勃洛克同样高贵的人物。

  诺森伯兰:弟弟,国王把你的侄子激得发疯了。

  华斯特:谁在我走了以后煽起这把火来?

  霍茨波:哼,他要我交出我的全部俘虏;当我再度替我的妻舅恳求赎身的时候,他的脸就变了颜色,向我死命地瞧了一眼;一听见摩提默的名字,他就发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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