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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第二场(2)


  露西安娜:你这种话应该向我姊姊说才对呀。

  大安提福勒斯:就算你是你的姊姊吧,因为我说的是你。你现在还没有丈夫,我也不曾娶过妻子,我愿意永远爱你,和你过着共同的生活。答应我吧!

  露西安娜:嗳哟,你别胡闹了,我去叫我的姊姊来,看她怎么说吧。(下。)

  大德洛米奥慌张上。

  大安提福勒斯:啊,怎么,德洛米奥!你这样忙着到哪儿去?

  大德洛米奥:您认识我吗,大爷?我是不是德洛米奥?我是不是您的仆人?我是不是我自己?

  大安提福勒斯:你是德洛米奥,你是我的仆人,你是你自己。

  大德洛米奥:我是一头驴子,我是一个女人的男人,我不是我自己。

  大安提福勒斯:什么女人的男人?怎么说你不是你自己?

  大德洛米奥:呃,大爷,我已经归一个女人所有;她把我认了去,她缠着我,她不肯放松我。

  大安提福勒斯:她凭什么不肯放松你?

  大德洛米奥:大爷,就凭她所有者的权利,像您对您胯下的马一样。她非得要我简直像个畜生;我并不是说我像个畜生,她还要我;而是说她有那么一股十足的畜生脾气,硬不肯放松我。

  大安提福勒斯:她是个什么人?

  大德洛米奥:那模样真够瞧的;是啊,只要提起那种人,谁都得加上一句:“你瞧,你瞧!”我自己觉得这门婚事没有什么好处,可是拿女方来说,倒颇能揩得一点油水。

  大安提福勒斯:怎么叫揩得一点油水?

  大德洛米奥:呃,大爷,她是厨房里的丫头,浑身都是油腻;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用处,除非把她当作一盏油灯,借着她的光让我逃开她。要是把她身上的破衣服和她全身的脂油烧起来,可以足足烧一个波兰的冬天;要是她活到世界末日,那么她一定要在整个世界烧完以后一星期,才烧得完。

  大安提福勒斯:她的肤色怎样?

  大德洛米奥:黑得像我的鞋子一样,可是她的脸还没有我的鞋子擦得干净;她身上的汗垢,一脚踏上去可以连人的鞋子都给没下去。

  大安提福勒斯:那只要多用水洗洗就行了。

  大德洛米奥:不,她的龌龊是在她的皮肤里面的,挪亚时代的洪水都不能把她冲干净。

  大安提福勒斯:她名字叫什么?

  大德洛米奥:“八呎”,大爷;可是八呎再加上八吋也量不过她的腰围来。

  大安提福勒斯:这样说她长得相当宽了?

  大德洛米奥:从她屁股的这一边量到那一边,足足有六七呎;她的屁股之阔,就和她全身的长度一样;她的身体像个浑圆的地球,我可以在她身上找出世界各国来。

  大安提福勒斯:她身上哪一部分是爱尔兰?

  大德洛米奥:呃,大爷,在她的屁股上,那边有很大的沼地。

  大安提福勒斯:苏格兰在哪里?

  大德洛米奥:在她的手心里有一块不毛之地,大概就是苏格兰了。

  大安提福勒斯:法国在哪里?

  大德洛米奥:在她的额角上,从那蓬蓬松松的头发,我看出这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国家。

  大安提福勒斯:英格兰在哪里?

  大德洛米奥:我想找寻白垩的岩壁,可是她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白的;猜想起来,大概在她的下巴上,因为它和法国是隔着一道鼻涕相望的。

  大安提福勒斯:西班牙在哪里?

  大德洛米奥:我可没有看见,可是她嘴里的气息热辣辣的,大概就在那里。

  大安提福勒斯:美洲和西印度群岛呢?

  大德洛米奥:啊大爷!在她的鼻子上,她鼻子上的瘰疬多得不可胜计,什么翡翠玛瑙都有。西班牙热辣辣的气息一发现这些宝物,马上就派遣出大批舰队到她鼻子那里装载货物去了。

  大安提福勒斯:比利时和荷兰呢?

  大德洛米奥:啊大爷!那种地方太低了,我望不下去。总之,这个丫头说我是她的丈夫;她居然未卜先知,叫我做德洛米奥,并且对我身上一切隐秘之处了如指掌:说我肩膀上有颗什么痣,头颈上有颗什么痣,又说我左臂上有一个大瘤,把我说得大吃一惊;我想她一定是个妖怪,所以赶紧逃了出来。幸亏我虔信上帝,心如铁石,否则她早把我变成一只短尾巴驴,叫我去给她推磨了。

  大安提福勒斯:你就给我到码头上去,瞧瞧要是风势顺的话,我今晚不能再在这儿耽搁下去了。你看见有什么船要出发,就到市场上来告诉我,我在那里等着你。要是谁都认识我们,我们却谁也不认识,那么还是卷起铺盖走吧。

  大德洛米奥:正像人家见了一头熊没命奔逃,

  我这贤妻也把我吓得魄散魂消。(下。)

  大安提福勒斯:这儿都是些妖魔鬼怪,还是快快离开的好。叫我丈夫的那个女人,我从心底里讨厌她;可是她那妹妹却这么美丽温柔,她的风度和谈吐都叫人心醉,几乎使我情不自禁;为了我自己的安全起见,我应该塞住耳朵,不去听她那迷人的歌曲。

  安哲鲁上。

  安哲鲁:安提福勒斯大爷!

  大安提福勒斯:呃,那正是我的名字。

  安哲鲁:您的大名我还会忘记吗?瞧,项链已经打好了。我本来想在普本丁酒店交给您,因为还没有完工,所以耽搁了许多时候。

  大安提福勒斯:你要我拿这链条做什么?

  安哲鲁:那可悉听尊便,我是奉了您的命把它打起来的。

  大安提福勒斯:奉我的命!我没有吩咐过你啊。

  安哲鲁:您对我说过不止一次二次,足足有二十次了。您把它拿进去,让尊夫人高兴高兴吧;我在吃晚饭的时候再来奉访,顺便向您拿这项链的工钱吧。

  大安提福勒斯:那么请你还是把钱现在拿去吧,等会儿也许你连项链和钱都见不到了。

  安哲鲁:您真会说笑话,再见。(留项链下。)

  大安提福勒斯: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倘有人愿意白送给你这样一条好的项链,谁也不会拒绝吧。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是不成问题的,因为在街道上也会有人把金银送给你。现在我且到市场上去等德洛米奥,要是有开行的船只,我就立刻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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