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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第二十三章 逃亡

  你现在叫我跑,
  我就会竭力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
  并且定能做到。
  只要你一动身,
  我就会怀着一颗炽热的心跟你走,
  做我自己也不明白要做的事。

  ——《儒略·凯撒》

  虽然快乐、惧怕、疑虑、焦急以及其他种种激情混杂在一起使得那年轻人内心百感交集,但前夜实在是精疲力竭,以至他酣睡不醒,直到第二天很迟的时候才睁开眼睛。这时,他那可敬的主人走了进来,眉目间显示出不安的样子。

  他坐在客人床边,就已婚的人处理家务的责任,特别是已婚男子在和妻子意见分歧时有必要保持的夫权和优势进行了一番长时间的复杂的议论。昆丁有些焦虑地听他讲着,因为他明白,做丈夫的也像别的一些好战分子一样,有时喜欢唱唱“荣归吾主”的祝捷歌,来掩饰自己的失败,而不是庆祝自己的胜利。他赶忙决定更仔细地摸摸底,看是怎么回事,便说了一句:“希望我们的到来没有给善良的女主人带来麻烦。”

  “带来麻烦!不,不,”那市长口答说,“没有哪个女人会像‘梅布尔妈妈’那样好客,那样随时作好接待客人的准备。她总是乐意看到朋友们的到来,为他们安排好清洁的卧室,做好丰盛的饭食,而且吃饭和睡觉时都忘不了给他们带来上帝的祝福。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像她那么殷勤好客。美中不足的是她脾气有点特别。”

  “总而言之,是我们住在这儿使她不愉快?”那苏格兰人说道,接着便从床上跳下来,赶忙穿上衣服,“只要我敢肯定伊莎贝尔小姐已经从昨夜的恐怖中恢复过来,可以动身出发的话,我们就不会多停留片刻来增加你们的麻烦。”

  “别这样说,”巴维翁讲道,“这话正是那小姐自己对‘梅布尔妈妈’说的。我真希望你看到她说话时脸上泛出的红晕——迎着寒风溜冰去市场卖牛奶的姑娘也远比不上她脸色那么红润。我想,我亲爱的老伴‘梅布尔妈妈’可能有点忌妒哩。”

  “伊莎贝尔小姐离开卧室了吗?”那年轻人问道,一边更快地继续他的盥洗。

  “是的,”巴维翁回答道,“她正急不可待地等你去见她,好决定你们走哪条路——既然你们两人都坚决要走。不过,我想你们总会吃完早饭再走吧?”

  “你怎么不早点对我说呢?”达威特不高兴地说道。

  “别急,别急,”那行会主席说,“你看你这么慌张。我真不该这么早就告诉你。假如你有耐心听我讲的话,我还有点事想悄悄对你说哩。”

  “尊贵的先生,尽快地说吧。我洗耳恭听。”

  “那好吧,”市长继续讲道,“我只想告诉你这么一点,那就是我的特鲁德珍把那美丽的小姐看得像自己的姊妹一样,很舍不得和她分手。她要求你们化化装,因为城里谣传说有两位克罗伊埃仕女穿着朝圣的服装旅行,还有一名法国苏格兰近卫军的卫士陪伴她们。据说其中一位仕女在昨晚我们离开后被一个波希米亚人带进了索恩瓦尔德堡。这个波希米亚人对威廉·德拉马克告发说,你并没有给他,也没给列日市民带什么讯,而是你拐走了年轻的伯爵小姐,做你的情妇,带她私奔。这些话都是今早从索思瓦尔德堡传出来的。我和我的一些同事都听说了。他们也不知道该给我出个什么主意。虽然我们都认为威廉·德拉马克无论对主教还是对我们都做得有点过分,但大家都深信他骨子里还是个好人——当然是指他清醒的时候——而他也是这个世界上能领导我们反抗勃艮第公爵的惟一领袖。说实在的,照目前情况来看,我自己也认为我们得和他搞好关系,因为我们已经走得太远,无法后退了。”

  “你女儿的建议很好。”昆丁说道。他不想对他进行任何指责或劝告,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无法动摇这位可敬的市长根据他同伴们的偏见以及他妻子的意愿作出的决定。“你女儿的忠告不错——我们得化装,而且得马上走。我想我们能信赖你为我们保守必要的秘密,并给我们提供逃跑的手段吧?”

  “不成问题,不成问题。”那诚实的市民说道。由于他对自己这种有失体面的表现不很满意,所以他也很想找到某种途径来表示歉意。“我忘不了你昨晚救了我的命。一是给我解开了那该死的铠甲,二是帮我渡过了那更为糟糕的困境。当时那野猪和他的猪秽简直像魔鬼,不像人。所以我将对你绝对忠实,就像我们世界上第一流的刀匠说的那样,犹如刀柄对刀刃那样忠实。你准备好了,就跟我来一下。你将看到我能为你作的安排。”

  那行会主席领着他从卧室走到他处理商务的账房。他闩上门,小心敏锐地望望四周,然后打开挂毯后面一个穹形的暗室。里面藏有好几个铁柜。他打开了其中一个装满了钱币的柜子,任随昆丁取出他和他女伴一路上必须花的钱。

  昆丁离开普莱西时领的钱已快花光,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拿了两百盾钱币。这样才大大减轻了巴维翁的内疚。他把这主动接济客人的事情看作是对自己违背主人留客这一原则的补偿,而根据种种考虑,他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得不如此的。

  小心翼翼地锁好他的宝库之后,这位可敬的弗兰德人便把客人带进客厅。在客厅里昆丁看见伯爵小姐已打扮成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的弗兰德少女模样。虽然昨夜的遭遇留下的影响还使她有些苍白,但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显得十分活跃。只有特鲁德珍一个人在客厅里,细心周到地帮助伯爵小姐完成每个细节,并教给她与服装打扮相适应的姿态。伯爵小姐把手伸给昆丁。当他恭敬地吻了她的手之后,她对他说道:“昆丁先生,我们得离开我们这儿的朋友,否则我就会把我父亲死后一直跟踪着我的一部分灾难转嫁给他们。要是你没有对救助一个不幸的人感到厌倦的话,请你也换上装束跟我走。”

  “我!我会讨厌当你的随从?!不,你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跟着你,保护你!不过,你——你这样做身体吃得消吗?经过昨晚的恐怖,你还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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