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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听我说,伊卜拉金姆!你在这儿孤孤单单,举目无亲,除了我,都是外人。假如我今日死了,明日你怎么办?我可怜的黑人!应该给你筑个窝巢,趁时间还来得及。让你跟俄罗斯贵族结亲,使你在新的血缘关系中找个靠山。”

  “皇上!得到陛下的保护和恩宠,我感到非常幸福。上帝开恩,别让我的寿命超过自己的皇上和恩人在世之日。其他的我都不想了。不过,如果指的是结婚,那么,那个年轻姑娘跟她父母会同意吗?我的容貌……”

  “你的容貌又怎样?真是荒唐!有哪一点你够不上年轻好汉?年轻姑娘应该服从父母的意志。好,走着瞧吧!等我给你说媒的时候,看看加夫里拉·尔热夫斯基怎么说吧!”说了这个话沙皇命令驾起雪橇走了,留下伊卜拉金姆,让他陷入深沉的思考之中。

  “结婚!”这个非洲人暗自思量,“为什么不呢?难道我命中注定要打单身,不能尝试正当的快乐和做人的神圣职责只是因为我诞生在北纬××度之下吗?我不能指望被人爱慕,那是幼稚的幻想。难道可以相信爱情?难道在女性的轻浮的心里果真有所谓爱情存在?永远抛弃那可爱的迷惘。我选择了另一种诱惑——更加实在的诱惑。皇上说得对,我应当确保我的前程。跟年轻的尔热夫斯卡娅联姻,将使我跟高傲的俄罗斯贵族结合在一起,免得我在新的祖国里再做一个外来人。从妻子那儿我不希求爱情,只要她忠实,我就满足。我将用一贯的温情、信赖和谦逊赢得她的友谊。”

  按照往常的习惯,伊卜拉金姆这时想动手做事,但是他的思绪太乱了。他放下文件,走出去沿着涅瓦河堤岸徘徊。忽然他听到彼得的声音。他回过头,看见了皇上。彼得下了雪橇,步行走上来,容光焕发。

  “老弟!都办妥了。”彼得说,一边挽住他的手,“我给你说亲来着。明天你就去拜见你岳父吧!不过,你得迎合他那贵族的傲气,跟他谈话你要对他的功勋和名望深表钦佩。那样,包管他会对你称心如意。好!现在领我到骗子达里内奇那儿去吧!为了他最近搞的鬼把戏,我要找他算帐。”彼得边说边挥舞粗大的手杖。

  伊卜拉金姆对彼得慈父般的关怀表示了衷心的感恩戴德之情,然后把他领到孟什可夫公爵的壮丽的府第,随后自己回家去了。第六章

  玻璃神龛前静静地燃着一盏油灯,祖传圣像的金银衣饰闪闪发光,抖动的灯光微弱地照见一张放下帐子的床铺和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几只带标签的小药瓶。火炉边坐着一个丫头在摇纺车。只有纺锤轻轻的转悠声打破这闺房的寂静。

  “谁在这儿?”一个微弱的声音说。丫头立刻起身,走到床前,轻轻掀开帐子。“快天亮了吗?”娜塔莎问道。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丫头回答。

  “唉!我的天!为什么这么黑?”

  “窗子都关上了,小姐!”

  “帮我赶快穿衣起床。”

  “不行!医生不让。小姐!”

  “我病了吗?多久了?”

  “这就已经两个礼拜了。”

  “哦!真的?我觉得,好象昨天才躺下……”

  娜塔莎不做声了。她使劲清理纷乱的思绪,记得发生了某种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呢?她想不起来。丫头一直站在她跟前,静候她的吩咐。这时响起了闹哄哄的声音。“闹什么?”

  病人问道。

  “老爷们吃完了饭。”丫头回答,“他们正从餐桌边站起身。

  塔吉雅娜·阿方纳西耶夫娜要到这儿来了。”

  娜塔莎似乎感到高兴,她虚弱的手挥了一下。丫头放下帐子,又在纺车旁坐下来。

  过了几分钟,门背后露出一个戴着黑缎带的宽大白帽子的脑袋,低声问:“娜塔莎怎么样了?”

  “你好,姑姑!”病人有气无力地说。

  塔吉雅娜急忙赶上前。

  “小姐醒过来了。”丫头说,小心地搬了张靠椅上前。

  老太太眼里噙着泪水,亲吻了侄女儿苍白无生气的脸蛋,在她身旁坐下。跟着进来的是德国医生,穿着青色的长衣,戴着学究式的假发。他给病人按脉,先用拉丁语、后用俄语说,危险已经过去了。他要了纸和墨水,开了个新的药方,然后走了。老太太站起身,再吻了一下娜塔丽亚,立即下楼去把好消息告诉加夫里拉·阿方纳西耶维奇。

  这时在客厅里正坐着沙皇的黑人,身着军服,腰悬佩剑,帽子托在手上,正跟加夫里拉·阿方纳西耶维奇进行彬彬有礼的谈话。柯尔萨可夫叉开两腿斜倚在丝绒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听着二人的谈话,同时跟一条猎狗逗着玩。玩厌了,他就走到穿衣大镜前——那是他平素消磨闲暇时光的好办法——在镜子里他看到了塔吉雅娜·阿方纳西耶夫娜,她从门背后给弟弟做出难以觉察的手势。

  “在叫您哩!加夫里拉·阿方纳西耶维奇!”柯尔萨可夫说,转向他并且打断了伊卜拉金姆的说话。加夫里拉·阿方纳西耶维奇当即走到姐姐跟前并把身后的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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