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梅里美 > 塔芒戈 | 上页 下页


  “爱谢!”他用雷鸣般的声音叫喊,向爱谢发出一声恐惧的喊声,“你以为在白人的国度里,就没有‘马马·任博’了吗?”

  水手们已经举着木棍赶过来,可是塔芒戈抱着胳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回到了他原来的位子上,而爱谢却眼泪直流,仿佛被这几句神秘的话吓呆了。

  翻释解释了什么是“马马·任博”,为什么光说出这个名字就能把人吓成这样。

  “这是黑人用来吓唬人的吃人妖怪,”翻译说,“一个丈夫如果害怕妻子不守妇道,做出在法国,或者在非洲,一般妻子所常做的事情,他就用‘马马·任博’来吓唬她。我,现在同你们谈话的我,曾亲眼见过‘马马·任博’,我懂得其中奥妙;可是那些黑人……他们头脑简单,什么都不懂。——你们可以设想,在一个夜晚,女人们兴高采烈地在跳舞,用他们的土语来说,在娱乐的时候,突然间从一个茂密的阴暗的小树林里传来一种奇怪的音乐,却看不出谁在演奏,所有的乐师都躲在树林里。乐器有芦笛,木鼓,打击乐器和一些用半个葫芦做成的吉他。乐声显得非常凄惨、悲哀。那些妻子听到这种乐声就哆嗦起来,她们想逃走,因为她们知道马上就要发生的是什么讨厌的事情,可是丈夫们把她们留住。突然间从树林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庞然大物,足有我们的第二节桅杆那么高,脑袋像斗那么肥大,眼睛像船上的锚孔那么大,嘴巴活像魔鬼的嘴巴,里面有一团火。这个怪物慢慢地、慢慢地走着,决不走出树林95公尺以外。妻子们叫喊:

  “‘马马·任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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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是葡萄牙语。

  “她们像叫卖牡蛎的女人一样拚命叫喊。这时候丈夫们对她们说:

  “‘来吧,臭娘们,告诉我们你们是不是品行很端正;如果你们撒谎,‘马马·任博’,就在这儿会把你们活活吞掉。’有些妻子头脑相当简单,她们老实说出来,便遭到丈夫们痛打一顿。”

  “那么那个白色的庞然大物,所谓‘马马·任博’到底是什么?”船长问。

  “那是一个小丑,披着一大块白布,拿着一个挖空了的南瓜当作脑袋,里面放一根木棒,顶端点着一支蜡烛。这种戏法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要骗黑人,并不需要十分聪明。可是归根结蒂,‘马马·任博’倒是一种很好的发明,我真希望我的老婆也相信它。”

  “至于我的老婆,”勒杜说,“如果她不怕‘马马·任博’,她倒是怕大棒的;她也知道如果她骗了我,我会怎样对付她,我们勒杜家的人是不能容忍人家欺侮的,虽然我只有一只手,我却很会运用打人的鞭子。至于那边的那个浑蛋,他提起什么‘马马·任博’,你去告诉他放老实一点,不要吓着我身边的小娘们,否则我叫人鞭打他的背脊,打得他黑皮肤变得同生牛肉一样红为止。”

  说完这几句话,船长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爱谢叫来努力安慰她。可是爱抚也好,打骂也好(因为爱抚到后来,终于失去了耐心,变成打骂),都不能使那个美丽的黑女人顺从,她的眼泪像泉水般往外涌。船长又登上甲板,大发脾气,同值日的驾驶员口角,骂他当时驾驶不当。

  当晚,船员们都已熟睡,守卫的人起初听见从统舱里传来一阵低沉、庄严、凄惨的歌声,接着又听见一个女人一声尖锐的喊叫。紧接着,是勒杜的粗嗓音在咒骂和威胁,他那可怕的鞭子声响彻了全船。片刻以后,一切复归寂静。第二天,塔芒戈满脸伤痕出现在后甲板上,神气还像以前那样高傲,那样倔强。

  爱谢原来坐在后甲板船长身边,她一看见塔芒戈,马上飞奔过去,跪在他的面前,用极度绝望的声调对他说:

  “请宽恕我,塔芒戈,宽恕我!”

  塔芒戈目不转睛地对她凝视了一分钟,然后,他发觉翻译不在身边:

  “一把锉刀!”他说。

  接着他就把背对着爱谢躺在船桥上。船长狠狠地责骂爱谢,甚至打了她几下耳光,禁止她同以前的丈夫说话;可是他丝毫没有怀疑他们交换短短几句话的含义,对这件事他没有提出任何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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