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缪塞 > 一个世纪儿的忏悔 | 上页 下页
八五


  “怀疑你!”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的形象嚷道,“可怜的苍白的脸呀,人家在怀疑你!可怜的瘦削的面颊,可怜的疲倦的眼睛,有人在怀疑你们,怀疑你们的泪水!暗!结束你们的痛苦吧。让这些使你们干涸的吻闭上你们的眼皮吧!下到黄泉中去吧,可怜的摇晃的身子呀,它已不能支撑得住你了!当你将命归黄泉,如果‘怀疑’能相信死亡的话,人家也许就相信你了。嗅,忧伤的幽灵呀!你想到哪个河岸去徘徊和呻吟?吞噬你的那是什么火呀?你做了一些旅行计划,可你有一只脚踏在坟墓之中!死去吧!上帝将为你作证,你曾经愿意恋爱!啊!人家在你的心里激起的是多么强烈、多么丰富的爱呀!啊!人家让你做了什么美梦而又用什么毒药把你杀死了!你做了什么坏事,让人家在你身上引发了这种炽热的热病,在烧灼着你呀?是什么狂怒在刺激这个疯子,使他用脚把你踢进棺材,而用嘴在同你谈情说爱?如果你还活下去,你将变成什么样?难道还不是时候吗?难道还没受够吗?当你,你自己,可怜的活证据,可怜的见证,不被人家信任的时候,你又能为你的痛苦提供什么样的证据来让人家相信你呢?还有什么苦你没有受过的,你还想忍受什么样的折磨呢?你将用什么样的折磨,什么样的牺牲来平息你那贪婪的、无法满足的爱情呀?你将只是个笑柄,你找不到任何一条僻静的街道可走的,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戳你的脊梁骨的。你将丢失一切廉耻,甚至包括你曾经极为看重的脆弱的表面的德行。你将为之堕落的那个男人将会是第一个起而惩罚你的人。他将责怪你为他一人而生活,责怪你为了他而与世人挑战,而当你自己的朋友们在你身边窃窃私语时,他会从他们的目光中寻找,看有谁流露出过多的怜悯。如果有一个人还在同你握手,如果在你人生的荒漠之中,你偶然间遇到一个能顺便为你抱屈的人的话,他将指斥你欺骗他。啊,上帝!你是否记得夏季的一天,有人在你头上戴上了一顶白玫瑰花冠吗?是不是这个脑袋戴的那顶花冠呀?啊!这只把它挂在祈祷室墙上的手,没有同它一道化作灰尘!啊,我的山谷!啊,我那现已平安长眠的老姑妈!啊,我的菩提树,我的小白山羊,我的那些非常爱我的正直的农民!你们是否还记得曾经见过我幸福、自豪、平静和受人尊重吗?是谁在我的路上投进来这个陌生的人,让他剥夺我所有的这一切呀?是谁赋予他权利,让他走过我村中的小路呀?啊!不幸的女人!第一天,当他跟随在你身后,你为什么要回过头来呀?你为什么像接待一个弟弟似的接待他呀?你为什么要开门,向他伸出手去?奥克塔夫,奥克塔夫,如果一切终将如此结束,你当初又为什么要爱我呀!”

  她快要支持不住了,我扶住她,让她坐进一张扶手椅里。她头靠在我的肩上,瘫坐了下去。她刚才在痛苦地向我倾诉时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精疲力尽了。突然,我觉得她不是一个受到侮辱的情妇,而是一个痛苦呻吟的孩子。她的眼睛闭上了,我用双臂搂住她,她一动也不动了。

  当她苏醒过来时,她直喊疲乏慷倦,用温柔的声音求我离去,她好躺到床上去。她几乎一步也走不动。我把她抱到凹室,轻轻地将她放倒在床上。她没有任何难受的样子:她驱除了自己的痛苦,就像消除了疲劳一样,而且似乎已经记不得痛苦了。她娇嫩、纤细的身体已支撑不住了,而正如她所说的,我给她造成的压力大大地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她依住我的手;我吻了吻她;我俩仍像情人似的不知不觉地亲吻着。经过这番可怕的闹腾,她像我们初恋时一样,枕着我的胸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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