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缪塞 > 一个世纪儿的忏悔 | 上页 下页


  这时,只见我的情敌急忙奔上前来,神色慌张,面色苍白。我的证人们见我受了伤,也同时跑了过来;但他把他们推开了,连忙抓住我那伤臂的手。他牙关紧闭,说不出话来;我看出他十分焦急不安。他忍受着世人所能承受的最大的痛苦。“滚!”我冲他吼道,“滚去用XXX的床单擦你的手吧!”他透不过气来,我也一样。

  他们把我扶上一辆出租马车,我发现车上有个医生。我的伤势并无危险;因为子弹没有碰到骨头,但是,我的情绪异常激动,所以无法立即为我包扎。当马车拉动的当儿,我看见车门上有一只发抖的手,那是我情敌的手,他又跟了上来。我摇了摇头作为回答,我已是气愤到了极点,尽管我深切感到他是真心地追悔莫及,但我不可能做出努力去原谅他。

  到家之后,血从我的伤臂上哗哗地流出来,这反倒使我舒畅多了,因为伤痛把我从愤怒中解脱出来,而愤怒比我的伤痛使我更加痛苦不堪。我睡得很酣畅,而且,我觉得我还从未喝过比别人在我伤后给我喝的第一杯水更甜美的水了。

  当我躺倒在床上之后,便立即发起烧来。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流起眼泪来。我所想不通的并不是我的情妇不再爱我了,而是她欺骗了我。我弄不明白,出于什么原因,一个女人又爱上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并不是义务或利益的逼迫,她为什么会欺骗她原先的情人呢。我每天都要反复地去问德热系,这怎么会是可能的。“如果我是她的丈夫,或者我是花钱买笑,那我倒是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要骗我;”我说,“可是,她已不再爱我了,为什么她不对我明说呢?为什么要骗我呢?”我不明白人们怎么能在爱情上说谎呢?我当时还是个孩子,可我承认,我至今仍旧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每当我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我便明白告诉她,而每当我不再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我也同样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始终是带着同样的坦诚,因为我一直认为,对于这种事情,我们是身不由己的,所以,只要不撒谎,那就不算罪过。

  对我说的这一切,德热奈回答我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请您答应我别再去见她了。”我向他任重地发了誓。此外,他还劝我千万别给她写信,甚至也别写信去责怪她,如果她给我写信,也别回她的信。他说的我全都允诺了,我几乎很惊奇,他会这么要求我,我很生气他原以为我会见她,会给她写信。

  然而,当我刚能下床出屋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我情妇那里去了。我发现她独自一人,坐在房间一角的一把椅子上,垂头丧气,衣冠不整。我恶狠狠地大骂了她一通;沮丧使我发狂。我吼叫着,声震屋瓦,与此同时,我泪如雨注,有时竟硬咽得说不出话来,索性倒在床上,哭个痛快。“啊!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哭泣着对她说,“你知道你这是在要我的命吗?这让你开心吗?我怎么你了?”

  她扑上来搂住我的脖子,对我说她是被人勾引的,说我的情敌在那次命定的夜宴上把她迷住了,但她说她从未委身于他,只是一时的忘乎所以,只是犯了个错儿,但并没有犯下罪孽。最后,她说她知道让我痛苦不堪,但如果我不宽恕她的话,她也将因此而死的。她流尽了真诚悔恨的泪水,表示痛不欲生,以此来安慰我;她面色苍白,神情茫然,衣裙不整,秀发散乱地被在肩头,跪在房间中央,我还从来没见过她是那样地美丽,当我的全部感官都因这一场面而颤动的时候,我惊吓得在颤抖。

  我精疲力竭地走出她家,眼前一片漆黑,几乎站立不稳。我决心永不再见她;但一刻钟之后,我又回到她家。我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力量在推着我往她那儿走去;我仿佛有着一种无可名状的欲望,想再占有她一次,想在她那美妙的胴体上饮尽那痛苦的泪水,然后双双殉情。总之,我既憎恨她担又崇羡她;我感觉到她的爱是我的末日,但是弃她而活则是不可能的。我疾如闪电地奔上楼去;我对她家了如指掌,所以没有跟仆人问询,径直闯了进去,我推开了她的房门。

  我看见她正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身上戴满珠宝首饰。她的丫鬟在为她梳妆打扮;她手里拿着一方红绸手绢,轻轻地擦着面颊。我以为是在做梦;我觉得我现在见到的这个女人不可能是我一刻钟之前所看见的那个沉浸在痛苦之中、躺倒在地板上的女人;我呆若木鸡。她听见房门推开的声响,微笑着扭过头来,说道:“是您吗?”她正要去参加舞会,在等我的情致来带她一起去。她认出了我,咬紧嘴唇,蹩起眉头。

  我转身要走,但却在看着她的粉颈,那细腻而芳香的粉颈,她的秀发编成辫子垂在上面,发辫上插着一把钻石梳子,闪闪发光;这个生命力的中心的粉颈,却比地狱更加黑暗;两条油光闪亮的发辫在粉颈上绞缠在一起,上面晃动着一些薄薄的银穗。她的粉肩和粉颈洁白胜过牛奶,使得又浓又粗的歼水更加显现。在这挽起的毛发中有着一种我说不清的下流的美,这美似乎在嘲笑我一刻钟之前所看见的她的那种狼狈不堪样儿。我墓地奔了上去,紧挨着拳头,照着那粉颈就是一拳。我的情妇没吭一声;她朝前倒去,双手撑住了。我随后便匆匆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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