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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他还不回答。因此,我命令一个士兵:

  “把笞刑刑具拿来!那些刑具可以把失去的语言归还给这个人。”

  托马斯听到这话,很快把脸转过来,对我吼叫:

  “您敢让别人打我!”

  “哼,我不会跟你开玩笑的。每说出一条指示,您每一个赤裸的脚跟就承受十板。我刚才问您的那个外国人是谁?”

  他朝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不情愿地说:

  “那个人有什么值得您打听的?”

  “他对于我很重要。”

  “您想抓住我?我认识您,谁都知道您的脑袋里现在藏着什么意图和计划。”

  “这个我愿意告诉您。我的意图是,如果您不回答问题,我就让您挨板子。那个外国人是谁?”

  根据我的示意,笞刑刑具已经摆在前面。因此,托马斯才慢慢吞吞地回答:

  “他是我的儿子。”

  “您的儿子?怪哉!您在阿亚尔人面前不是说,他是您的朋友吗?”

  “难道儿子不是朋友?难道野人们什么都要知道?”

  “哼!您怎么称呼您的儿子,这当然取决于您。但是,他突然走了。他藏到哪儿去了?”

  “您不要装蒜!您已经知道,他死了。”

  “您的儿子怎么产生那种不幸的轻生的想法?”

  “他厌倦生活。”

  “为了这次自杀,您的儿子从美国来到突尼斯?使您能够为他送终?我看,他对您有着极其深厚的温柔的爱。”

  “别嘲笑!我能够对这种心情不好的人产生这种愚蠢的想法负责吗?”

  “看来,您对此并不怎么在乎。至少,看不出您有一丝悲伤的影子。可是,我对这次悲惨的事件倒是同情的。我听说,他是当着您的面开枪自杀的。”

  “是的。用他的左轮手枪。”

  “不是用您的?”

  “别讲这种傻乎乎的笑话!我没有手枪。突尼斯上尉是不用手枪的。”

  “但是,您的儿子怎么可能使用手枪?他受了伤,不能用手。”

  “既然您一切都知道,也就听说过,他只有左手受了伤。”

  “原来如此。您难道要继承死者的遗产?”

  他又打量我,想猜透我的想法。当我重提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回答:

  “当然。如果您说,我把我儿子身上所带的东西都据为己有,那么,您的说法是对的。”

  “我很高兴,因为我想看看遗物。由于您受到阻挡,不能掏口袋,我就省您一点力气,为你代劳。”

  “掏吧!”

  这几句话是以气愤的口吻说的,我听得出来,里面含有很大的讽刺和幸灾乐祸的成分。

  我把他的口袋都掏空,检查了他的西服。他要是在我面前隐藏什么,是不可能的。而我要找的,属于斯马尔的东西不见踪影。

  “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尊敬的先生?”他嘲笑我,“您现在可以照照镜子嘛,那样,您会发现,您是世界上思想最丰富的人。我,一头笨驴,总是把您当作最笨的笨蛋。您看,人们可以错到什么程度。”

  他注意到了我的失望心情。我控制住自己,用一种使他不能听出我的情绪的口气说:

  “这就是您和您儿子身上所有的东西?”

  “是的。”他用貌似友好,实则嘲笑的神气点点头。

  “我为您和您儿子感到遗憾。一个突尼斯上尉应该不是一个穷光蛋。您的儿子看来也没有什么积蓄。”

  “积蓄?在哪儿?在谁身上?”

  “在斯马尔·亨特身上。”

  “魔鬼!”他提高嗓门,“斯马尔·亨特!您怎么知道斯马尔·亨特?”

  “他是一个令人感到舒服的年轻人,有雅兴,了解东方。”

  “东方?”

  “是的。他有一个陪同,和他一样是个思想活跃年轻人。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他叫作约纳坦·梅尔顿。”

  “我不懂。”

  “我的意思是,斯马尔·亨特和约纳坦·梅尔顿不久前都在埃及,而现在都在这儿。我吃惊地听到,约纳坦在您的眼前把自己杀死了。”

  他又打量着我,眼光看了较长的时间。他现在看来明白,我不是无缘无故到这儿来的,而是知道了他的计划,知道得比他所想象的要多。

  “您也许能给我一个解释?”我问。

  “最好自己动脑筋。”

  “好,我遵循您的劝告。我在动脑筋的时候,产生了这样的特殊想法,您弄错了您儿子的身份。”

  “父亲怎么能弄错儿子的身份?”

  “为什么不?举个例子,有一种高度的相似性。遗憾的是,这种相似性并不是不存在。”

  他仔细听着,然后突然发作:

  “您这该诅咒的,您胡说八道,您一肚子鬼主意,您想让我挨板子!您还有什么要拿出来的,干脆一锅端出来吧!”

  “挨板子?您错了。我这样说,是出于对您的同情,是对您最好的安慰,是要证明,您白白地忧伤了,您的儿子还活着。”

  “收起您的天方夜谭吧!我不理解,您怎么产生这样的念头?”

  “这个,我倒想告诉您,每个人有几个足趾?”

  “当然是十个。”他粗声粗气地说,“您真是糊涂,竟提出这样的傻问题。”

  我听出,他讲这句话的口气是一个可靠的证据,证明他对斯马尔·亨特脚的结构并不知道。因此,我继续沿我的思路前进:

  “这个问题一点也不疯癫,只是与您的认识不一致罢了。大家知道,斯马尔·亨特每只脚上有六个足趾。”

  “六个足趾?”他吃惊地问,睁大眼睛看着我。这个情况对他来说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是的。每只脚上六个足趾!因为他酷似您的儿子约纳坦,而您又只看他的脸,没有注意他的足趾,所以,您不必要地为您儿子的死而悲伤了。您亲自埋葬了他的尸体。如果您把死者的鞋子脱掉,那您就会看清他有十二个足趾。”

  又是一阵谩骂。

  “是的。奇怪!您对此一无所知。但是,阿亚尔人却非常了解这种罕见的多足趾现象,因为他们私下都叫他‘十二足趾之父’。”

  他极力抑制到了嘴边的惊恐万状的喊叫,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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