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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你可能搞错了,弗雷德。人们看起来彼此相似,但黑头发不能变成红头发吧。”

  “这固然是不可能的,”年长的密苏里人搭腔道,“但是可以把黑发剃掉,戴上红色的假发嘛。”

  “难道这……?”杜乐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没有让这个红头发把我搞糊涂。此人是杀害我老婆和孩子们的凶手,我寻找他已经很久了。他从前的头发也是黑的、鬈曲的。这小子现在有着一头浓密的红发,尽管如此,我还是断定他就是我要寻找的人。他戴着假发。”

  “不可能的!”杜乐说,“难道您没有见到印第安人刚才把他揪住,将他的耳朵割下来?要是这小子戴的是假发,假发就会从头上被拽下来了。”

  “呸!假发制作精良,安装牢固。这我马上就能证实。”

  康奈尔伸展被绑住的四肢躺在地上。他被割的两只耳朵剩下来的部分仍不断地流着血。它们必定引起他巨大的疼痛。但他没有注意。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个说话者的话语上。如果说他刚才相当绝望地凝视着,那么现在他的脸上完全是另一种表情。

  年迈的密苏里人深信不移,康奈尔戴着假发。他扶他,抓住他那浓密的头发,揪住它,想要把信以为真的假发从头上扯下来。然而令他惊讶不已的是:这做不到。头发牢牢地附在头上;那真是他本人的头发。

  “滚开,该死的,这个恶棍的秃头上真有头发!”他吃惊地嚷道,与此同时,他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要不是事情是那样严肃的话,其他人肯定会取笑此事的。

  康奈尔扭歪着脸,露出奸笑,他充满敌意地嘲笑道:“怎么样,你撒谎、诽谤,假发到底在哪里?一个人因为同另一个人有某些相似就指控他,这样做是轻率的。你务必证实,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年长的密苏里人时而看看康奈尔,时而看看老枪手,末了他不知所措地请教道:“先生,说说您的意见!我所指的那个人,确实是黑色的卷发,而这个人的头发是红的和竖直的。尽管如此,我愿意对天发誓,他就是那个杀人犯。我的眼睛不会欺骗我的。”

  “尽管如此,您可能还是搞错了,”老枪手说道,“看样子,有一种相似性迷惑了您。”

  “照这么说,我不能再相信我的老眼睛啦。”

  “好好地睁开你的眼睛瞧瞧吧!”康奈尔嘲笑道,“要是我了解一点点儿关于一个母亲连同两个儿子一起被谋杀的事,或者像你声称的那样,甚至被鞭打致死的情况,魔鬼就该把我请走了!”

  “但你是认识我的!这你刚才说过。”

  “如果我曾经见过你,那我必定是你所指的人啦?男孩也搞错了。不管怎样,他谈论的人,和你谈论的是同一个人。但是我不认识那个小男孩……”

  他突然中断说话,仿佛为某件事感到害怕或者惊讶,但马上镇静下来,用同样的腔调继续说下去:“……我从未碰见过他。就我来说,你们可以指控我,但要提出证据来!如果你们因为某种偶然的相似就要给我判刑或私刑处死,那么你们简直就是杀人犯,我起码不相信大名鼎鼎的老枪手会干出这样的事来,我就此托庇于这位先生了。”

  康奈尔刚才突然中断说话有着充足的理由。他现在坐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起初他的头是枕在一个没有生气的人身上。当密苏里人扶他坐起来时,这具死尸僵硬的身躯轻轻地滚动一下,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僵尸似乎失去了这个红头发者的支撑作用。现在他躺在他身边,紧挨着他,而且是处于他的背影中,在篝火的对面。但是这个人绝对没有死,也根本没有受伤。他属于老枪手用枪托打翻在地的人中的一个。那些已死亡的伙伴的血溅到他的身上,从而给了他这样的伪装:仿佛他本人也被击倒。现在他苏醒过来,见到身边都是些死人,他们的口袋刚才已被掏空,钱和武器被拿走了。他很想跳起来溜掉,但有四个敌人,他不想纵身跳进河里,河的另一面传来正在逼近的伐木工们的大叫大嚷声。因此,他决定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偷偷地抽出短刀,把它藏在袖口里。随后密苏里人来到他旁边,来回翻动他,认为他已见阎王去了,便将他口袋里和腰带中的东西拿走,把他拖到死尸停放的地方。

  从这个时刻起,这个流浪汉便小心地观察周围的一切。被错当作死者,没有被捆绑,可以在适当的时机起来跑掉。当人们把康奈尔放在他身上时,他马上就想到要解救他。在红头发被扶起坐着时,这个所谓的死人随之滚动一下,以便躺到这个双手被绑在背后的康奈尔后面。当康奈尔说话,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时,这个流浪汉从袖口里抽出短刀,为康奈尔少心地割掉捆绑他的绳索,接着把刀柄塞进他的右手,好让他自己能够快捷地把捆脚的绳索也割掉,能够突然跳起来溜之大吉。红头发感觉到捆绑他双手的绳子被解开。他也感触到刀柄,就快速把它抓住。他十分惊讶,以致片刻间失去镇定,突然中断了说话。但是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接着,他讲下去,没有人察觉到他背后发生的事。老枪手继续说:“凡是我插手的地方,就不会出现谋杀,这你是可以信赖的。同样肯定无疑的是,我不会让你头发的红色把我搞糊涂的。你的头发可能是染的。”

  “哎!头上长着的头发可以染红吗?”

  “当然啰。”老枪手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也许用代螫石染吧!”康奈尔带着强作的欢笑问道,“这可是很容易退色的!”

  “你尽管笑吧!但是你的嘲笑不会长久了。”老枪手从容不迫地反驳道,“你可以蒙骗其他人,却蒙骗不了我。”

  他走到堆放从俘虏和死者那儿收缴来的武器和其它物品的地方,俯身捡起那个曾挂在康奈尔腰带上的皮夹子,一边打开夹子一边说道:“这个包我先前曾查看过,发现里面有些东西不知做什么用。现在我想试试。”

  老枪手抽出一个已塞紧的小瓶子、一把锉刀和一段手指长、上面仍有树皮的树枝,他把这些东西举到红头发眼前,问他:“你把这些东西随身带来带去的干什么?”

  俘虏的脸顿时苍白了一些,然而他仍信心十足地答道。

  “大人物老枪手居然关心这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来,真是咄咄怪事!这谁会想到呢!小瓶子里装的是药品,锉刀是每个西部男子必不可少的东西,而把这段木头塞进口袋里是非常偶然的。随身带这些东西都没有特殊的目的。先生,我的回答你满意了吧?”

  他在说话时朝老枪手的脸上投去一道嘲讽的、但还是小心谨慎的探究的目光。老枪手严肃而又果断地答复道:“是的,我是满意的,当然,我不是对你的话,而是对我的结论感到满意。一个流浪汉不需要锉刀,起码不需要这样小的锉刀。一把铁刀的用处可多啦。小瓶里盛着挫下来、浸泡在酒精里的木屑,而这段木头,按照我对树皮的判断,是一棵Zurgelbaum树的一段树枝。我十分清楚,用挫磨下来,经过酒精浸泡的Zurgelbaum木屑,能把最乌黑的头发染成红色。因此……怎么样,你对此还有什么要说的?”

  “对这事儿我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康奈尔气呼呼地申辩道,“我倒想见见这号人,他突发奇想,说可以把黑油油的秀发染成红色的。想必这小子有猎奇的雅兴。”

  “这里兴趣是无所谓的,目的是关键。一个因为犯下严重罪行而受到追捕的人,肯定喜欢把黑发染成红发,如果他能借此挽救他的生命的话。我相信你是被追捕的人,明早天亮时,我要仔细检查你的头和头发。”

  “根本就用不着等那么久,”弗雷德插话道,“案犯有记号。凶手把我推倒后,用脚踩住我,我用短刀刺入他右腿的小腿肚,这边进去,那边出来,短刀搁在里面。被告不妨裸露一下他的小腿。如果他是真正的案犯,肯定可以看见两个疤痕。”

  对红头发来说,弗雷德这个建议是求之不得的。如果这样做,那他就用不着自己动手剪断脚镣。因此他得很快地作好准备。“很好,我的十分聪明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你将要确信,你们统统都搞错了。但我觉得奇怪的是,你既然如此机智灵敏,怎么会要求一个被捆绑着的人挽起自己的裤腿呢!”

  热情驱使男孩跑到俘虏身边。他跪下来解开系着康奈尔两腿的绳带。他打开了结,正要卷起右腿的裤脚时,红头发猛然给了他一脚,使他翻滚得老远,紧接着康奈尔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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