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卡尔·麦 > 荒原追踪 | 上页 下页
二八


  我坐在那里,就像陷入了梦境。这一切都是现实吗?我不能对此怀疑,因为辩护人得到了他的报酬,很多人跑去接他们的妻子来参加舞会,其他人提来了各种样式的剪子。一开始我感到生气,但不久我还是跟着老死神笑了,冒险得到的结局使他感到了极大的乐趣。三K党党徒们的头发和胡子真被剃光了。然后拍卖开始。抢出手得很快,并且价钱也不错,连剩下的东西一会儿也什么都没有了。这期间的喧闹声,人来人往、推推揉揉真是难以形容。每个人都想到“沙龙”里去,虽然这个地方容不下在场者的十分之一。然后音乐家们出现了,有一个单簧管吹奏者,一个小提琴演奏者,一个小号吹奏者和一个带着一只旧巴松管的。这支奇特的小乐队在一个角落坐下来,开始为他们古老的乐器调音,这使我对他们本来的成就有了一种不很愉快的最初印象。我想走了,尤其是因为现在女士们在舞场出现了。但这时我在老死神那里碰了钉子,他解释说,我们两个原本就是主角,在所有的辛苦和危险之后现在也得享受一下乐趣。行政司法长官听到了并赞同他的话,是的,他坚决宣称,如果我们两个拒绝跳第一支舞,那就是对拉格兰奇全体市民的一种侮辱。为此他要把他的妻子介绍给老死神,把他的女儿介绍给我,两位女士都是出色的舞伴。因为我打掉了他两颗牙而他有几次捅了我的腰,我们一定心有灵犀了,如果我拒绝他恳切的请求,我就会极大地伤害他的心灵。我能做什么呢?不幸的是在这个时刻他的两位女士出现了,我们被介绍给她们。我看出,我不得不冒险尝试一下著名的圆舞曲,也许还要加上几个滑行和小步跳跃。

  好心的行政司法长官显然很高兴把他家庭的女神们介绍给我们。他为我们搞到了一张桌子,它只够四个人坐,以致我们被毫无怜悯之心地赶入了两位女士手中。女士们很矜持,她们作为妻子和女儿的地位要求她们的举止尽可能地庄重。母亲五十岁,编结着一件羊毛的紧身上衣,有一次说到了拿破仑法典,但不久她的嘴就闭上了。小女儿年过三十了,她带来了一卷诗,尽管四周人声鼎沸,她却不停地读着,自作聪明地对皮埃尔·让·德·贝朗热下了一句评语,敬请老死神指教。当这位老侦察员坦率地向她保证,他还从来与这位绅士交谈过,她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当啤酒被四处递送的时候,我们的女士们没有喝。但行政司法长官给她们拿来两杯白兰地,她们严厉敌视的表情便活跃起来了。

  趁这个机会这位尊敬的官员捅了一下我的腰,并向我耳语道:

  “现在圆舞曲开始了。赶快抓紧吧!”

  “我们不会被拒绝吗?”我问道,从我的语气中很难听出有多少兴致。

  “不会的。女士们很有教养。”

  我站起身,对着他的女儿鞠躬,嘴里咕哝着荣幸、愉快和优先权什么的,小姐正读诗读得起劲。老死神更简单些,他向小姐的母亲喊道:

  “那么,来吧,夫人!右转过来,左转过去,完全随您的意。我跟着您就是了。”

  我们两个怎么跳的,我的老朋友遇到了怎样的麻烦——他同他的舞伴摔到地上去了,以及绅士们怎样开始喝酒——这些我都不说了。够了!天亮后,店主的存货几乎快用尽了,行政司法长官保证说,拍卖得来的钱还没有用完,也就是说人们明天或者也许今晚还可以跳一场舞。在底层的两个会客室里,在花园里或在房前,略有醉意的人或坐或躺。不过俘虏们要出发了,消息一传来,所有的人都跑出去了。头里站着音乐家们,然后是法庭的成员和三K党党徒们,此外是我们这些证人,在我们后面的绅士们各随其便。

  德克萨斯人是一群特别的家伙。人们不知从哪里这么快就找到了所有的东西,那么多的人加入了队伍,也许是所有的人,除了可敬的牧师们和女士们,每人都有某种适合发出刺耳声音的乐器在手中。当所有的人都站在行列中后,行政司法长官做了一个手势,队伍开始动起来了,走在前面的“艺术家们”开始演奏独立战争时期流行的美国歌曲。吹口哨声,吼叫声,歌唱声,好像我是在十足的疯子中间。到了河边,俘虏们被移交给船长,我们确信他会可靠地看管他们。此外他们受到几个同行的德国人的严密监管。

  当船启动后,音乐家们吹奏出他们最美妙的响亮的喇叭声,刺耳的音乐重新开始了。当所有人的眼睛都追随着船时,我挽起老死神,和朗格父子跑回家去。在那里我们决定小睡一下。我醒时老死神已经很清醒了,他解释说臀部痛得睡不着,他不可能今天就骑马走,这是他跳舞时摔倒造成的严重后果。这令我大吃一惊。我们派人去请神医。那个人来了,他在老死神的腿上拉来扯去弄了好久,并向我们保证,他会治好的。我真想给他一记耳光。因此我把这个卖狗皮膏药的人推到一边,检查者死神的伤势。他的臀部有一个青块,四周发黄,我确信那是挫伤。

  “我们必须设法弄到芥末酒精或纯酒精当搽药用,”我解释说,“当然,至少是今天您得表现得安静点儿。真遗憾,吉布森在此期间跑掉了!”

  “他?”老人回答说,“别担心,先生!如果人们把一条像我这样的老猎狗的鼻子对准一个兽迹,它肯定不会放松,直到野兽被抓住。这一点您尽可以放心。”

  “我相信您,但他同威廉·奥勒特领先我们大多了!”

  “我们还会再赶上他的。我想,我们是早一天还是晚一天找到他们是无所谓的,只要找到了他们。抬起头来!这位值得尊敬的行政司法长官用他的弗吉尼亚舞和他的两位女士稍稍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但您可以相信,我会弥补损失的。人们称我老死神,明白吗?”

  这听起来当然令人安慰,因为我相信老人会信守诺言,就尽量不忧虑。我是不想一个人走的,因此当朗格先生重复说,他想跟我们一起走,因为他暂时与我们同路时,我也很高兴。

  “您会发现我和我儿子不是糟糕的同伴,”他保证说,“我们能驾驭一匹马和摆弄一枝卡宾枪。如果我们途中撞上哪个白人的或红种人的团伙,我们不会想到逃走。您愿意带上我们吗?就这么敲定了!”

  我们就敲定了。后来科尔特西奥来了,他比我们睡的时间还长,想给我们看那两匹马。老死神不顾疼痛,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子。他想亲自看看马。

  “这位年轻的先生虽然声称会骑马,”老死神说,“但像我们这样的人知道对这样的话要怎么看。我也不相信他懂得马。如果我买一匹马,我也许正是要选出看起来是最坏的那匹,因为我知道它是最好的。这在我身上不止一次发生过。”

  我必须骑着向他展示所有站在马棚里的马。在小心谨慎地问过价格后,他就以行家的神气观察它们的每个动作。真的发生了他所说的和我所期待的事情,他没要那两匹为我们定下的马。

  “这两匹马看起来挺不错,”他说,“几天之后就要玩儿完了。不,我们要这两匹老栗色马,它们便宜得令人不可思议。”

  “但这的确是地地道道的瘦弱的老马!”科尔特西奥说。

  “您这样评价,先生,因为您不懂。栗色马是草原马,却在不识货的人手中。它们一时没有给人留下好印象,但我估计,它们不会喘不过气来,它们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辛劳昏厥过去。我们留下它们。就这样了,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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