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劳伦斯 > 少女与吉卜赛人 | 上页 下页


  这一切就是“阿妈”葫芦里卖的药。这付药使她保证了阿瑟永远不会再娶。她抓住了教区长最大的弱点,也就是他那不可告人的自恋。他娶了一朵不凋的白雪花,他是一个幸运的男人,只因为他受到伤害。他是一个不快乐的男人,因为他痛苦过。噢!这是何等的爱心啊!而且他已经——饶恕了!是的,那朵白雪花已经被饶恕了。

  这些话,他甚至在遗嘱里都为她设想好了,可是,千万,我们千万别提她是一朵开放在罪恶世界的“大毒草”啊!她是“月之女神”,是一朵纯洁无比的白雪花。就让那朵纯洁的白雪花,开在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往日高处吧!

  现在开始的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两个女孩就在这种诡诈、自命神圣,而又故作神秘的气氛里长大了。她们同样看见那朵白雪花,开在高不可攀的白云深处。她们也知道那朵白雪花在孤寂的光辉里,遥遥立于她们之上,不可触及。

  同时,有时也会从那个肮脏的世界里,传来一些自私、淫亵的气息。这是那朵可怕的“大毒草”,那个“月之女神”的气味。

  这朵“大毒草”实际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设法把一封信送到两个女孩(她的孩子)手中。对于这件事,满头银发的祖母既恨且怕。因为,万一那个“月之女神”回来了,就没有她这“阿妈”的地位了。这股深藏的仇恨,从老祖母传到两个女孩身上——那个淫亵污秽的“大毒草”的两个孩子身上。因为那个“月之女神”从来就看不起“阿妈”。

  和这一切混在一起的,是孩子们对她们真正的家,也就是那个南方牧师住宅的,清晰无比的记忆。她们也还记得她们那美艳,但却不太可靠的母亲“月之女神”。她曾经大放光芒,在生命中放出异采;她像家中一个飘忽而又危险的太阳,来去不已。她的出现,一直使孩子们把她和光明联想在一起,也一直使她们把她和危险联想在一起。她使她们联想到魅力,也使她们联想到可怕的自私。

  现在,魅力已消失,白雪花也像“白瓷花环”似地,僵硬在它的坟上,而不安的危险——那种有如狮子和老虎一般危险出奇的自私,也随着消失了。现在留下的只是一份完全的安适,在这份安适里,一个人可以无忧无虑地死去。

  可是,她们渐渐长大,随着她们的成长,她们的迷惘也越深,越来越感到困惑。

  “阿妈”年龄越来越大,视力也越来越坏,必须有人搀扶她走才行。而且她不到中午,绝对下不了床。然而,无论看不见也好,下不了床也好,她还是一家之主,还是掌管这个家。

  何况,她并不是真的下不了床,只要家里的“男人”在的时候,她就变得精神抖擞,威风八面。她太狡猾,更不会让她自己被人小视,尤其当她碰到对手的时候。

  “阿妈”的最大对手是那个年纪较小的女孩:伊薇。伊薇具有着“月之女神”那种迷迷糊糊、无忧无虑的爽朗个性。不过另一个却比较驯顺的多,也许是及时控制住她的缘故吧!

  教区长太宠爱伊薇,用一种成年人对孩子的溺爱把她给惯坏了。他的那种溺爱,彷佛是说:我难道不是一个心肠柔软、纵容孩子的好父亲吗?他喜欢对自己抱持这种看法。

  而母亲对他的弱点也了解的彻底。她摸清了他的脾性,还把那些弱点转变成他个性的装饰品,加以利用。在他的眼里,他希望自己有一种迷人的个性,就像女人希望有迷人的衣服一样。于是母亲就狡猾地用这种“美人痣”来掩饰他的缺陷与不足。她的母爱使她知道如何找到他的弱点,然后再用装饰品替他遮掩起来。至于那个“月之女神”——提也别提,在她眼里,教区长几乎是个驼背不解风情的白痴。

  有趣的是,祖母心中憎厌着大女儿露秀,远甚于娇纵惯了的伊薇。因为比起被惯坏了的、迷糊的伊薇,焦虑不安的露秀更能觉察到自己受制于祖母的权威之下。

  另一方面,茜茜姑妈也憎恨着伊薇。她恨伊薇全家。因为她将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阿妈”。茜茜姑妈知道这点,“阿妈”也知道茜茜知道这点。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也已经变成一种积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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